“二小姐可真是好看。”
陳默轉過身，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抹胸黑色禮裙邊沿圍著白緞荷葉邊，裙身上散亂墜著細碎的亮片，猶如漫天星河。高開叉的設計在陳默身上卻不顯嫵媚，反倒多添出幾分別樣的美感。她還未上妝，頭發就那樣散著，落在肩頭。
“繼續吧。”
她坐到化妝鏡前，由著身旁的女孩們為她上妝。陳默才不會這些，她日常從來都是淡淡的。這是她第一次上全妝，卻意外的很合適。
“好了嗎？”
林辰也不敢貿然開門，站在門外輕輕扣著。他已經整理完了，穿著一套全新的西裝，前額的碎發向后梳去，顯出幾分成熟，不像平常的大男孩了。腕上的手表能看出年代感，和戒指倒是相配。
門從里面打開，陳默款款走出，站定在林辰面前。
在交際場打拼這么些年，縱使是傾城之色，林辰也自認見識過不少，不過大多卻是俗物。美是美，但也只有美，美得空洞，美得千篇一律，美得讓人反倒不覺得美。
但今天，林辰卻真的看呆了。
長眉輕挑，雙眸閃亮，烏絲卷翹著落在雙肩之上。自然唇色下就顯出飽滿的嘴唇在明麗的紅色襯托下更顯出幾分艷麗之意。嫵媚卻不失傲氣，明艷卻不失清冷，陳默整個人朦朧著一種美意。只是站在那里，就讓人忍不住想靠近，卻又不敢靠近。
“怎么了？”
陳默看著面色逐漸僵硬的林辰，突然問道。
“有什么不對嗎？”
“沒有、沒有。”林辰咳了幾聲，錯開陳默的視線，“你跟我來。”
林辰帶著陳默來到自己房間。
“帶我來這兒干嘛？”
林辰神秘地笑了笑，說道：“你先閉上眼睛。”
“什么啊？”陳默無奈地笑了笑，閉上了眼睛，“你快點啊，今天可不能遲到。”
林辰的腳步聲遠了。陳默很好奇，閉著眼睛向前走了幾步。
“別動啊！”
陳默即刻站定。
“馬上就好。”
“好吧。”
陳默又站了一會兒，聽見林辰的腳步聲漸漸近了。隨之而來的還有幾聲清脆的碰撞聲，他似乎端著什么東西。
“好了，睜開眼睛吧。”
陳默緩緩睜開眼睛。林辰站在自己面前，手里端著一個頸部模型的項鏈展示臺，上面掛著一條綴滿了珠寶鉆石的三層項鏈。
“喜歡嗎？”
“這又是什么時候買的啊？”陳默笑了笑，撫摸著最后一層上綴著的水晶，“你知道我向來不喜歡這種東西的。”
“就是知道你沒有才給你買的，這么重大的場合，還是戴上吧。”
“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又不是我的。還是算了吧……”
“怎么，怕搶了我的風頭？”
“三少爺可是A市出了名的英俊瀟灑，我才搶不了他的風頭。只是……我不太想引人注目。”
林辰看著低頭淺笑的陳默，“不引也會有人注目。”
“是嗎？”
林辰笑著把臺子遞給陳默，空出雙手解下項鏈，幾步繞到陳默身后，為她戴上。
“很合適。”
“真的？”
陳默轉身對著墻上的鏡子看了看。
“真的。”
鏡子里映出了林辰，和他那無端深沉的目光。他猶猶豫豫的，像是要說什么話。
“少爺，我們該出發了。”
“知道了。”
林辰回應著門外的人，幾步走到陳默身旁，抓起她的手搭在自己臂彎處。
“二小姐，請吧。”
兩人踱步走出房間，坐上了開往宴會廳的車。一路上，林辰仍未說出那句話。他不時地瞥向陳默，陳默的目光一直落在車窗外。
他想說，項鏈很美。
其實他想說，陳默更美。
秋陽將暖意灑滿人間大地，也灑滿林辰的心。
“陳小姐好。”
“黃靖先生。”
“陳小姐今天可真漂亮。”
“黃先生過譽了。”
黃靖坐到陳默對面。
“您怎么來這么早啊？”
“今天可是岳誠會的大日子，我自然得早點來祝賀啊。對了，還沒恭喜你們呢，聽說港口的那一場打得很漂亮。”
“是嗎？我竟沒有黃先生消息靈通了。”
“三少爺呢？怎么不見他？”
“他去檢查會場了，怕出什么事。”
“看來陳誠還真教會他點真東西了。”
兩人彼此笑笑。
“請喝茶。”
服務員端上兩杯熱茶。
“您來這么早，不只是為了多跟我聊幾句吧。”
黃靖吹了吹茶水邊緣，輕抿一口。
“你就那么肯定他會來？”
“嗯，他一定會來。”
“陳小姐還是那么聰明。”
“那就先提前謝過黃先生了。”
黃靖端起茶杯，聞了聞香氣。
“事情總要有個了結的。”
“是啊……是要有個了結的。”
“陳小姐想怎么做？”
“按規矩就好。”
黃靖突然笑了笑，說道：“今日之后，岳誠會新主上場，這規矩自然也要更新。經了這么大的風浪，破一下規矩又有何妨？”
黃靖飲下一口茶水，細細品味著淡茶的清甜。
陳默淺笑道：“您的意思我明白……還是請您靜觀其變吧，先失陪了。”
陳默微微欠身后，轉身離開了房間。
“你請他來的？”
“嗯，”陳默站到林辰身邊，“他能幫上忙。”
“什么忙？”
“我想把高石留在岳誠會里的人理出幾條線來。”
“他留在岳誠會里的人我們不都已經知道了嗎，何必勞煩他？”
“他留的人又不傻，這么細密的工作，萬一讓他們察覺到不就毀了？放心吧，黃靖安插在岳誠會里的人也不少，而且藏得都比高石的人深，他辦比我們辦要更好。”
“你想怎么處理？”
“看他能挖出幾條了。”
“你不是想除掉他們，你是想留。”
“沒錯，但也不能全留，留下幾條關鍵的，剩下的都斬掉。”
“也是，這樣還能讓他們以為自己隱藏得很深呢。”
“反正我正愁沒路子透給高石消息，這樣一來倒方便了不少。”
“你要動手？”
“不急，準備工作先做好才有把握。”
“其實，咱們現在可以直接出手的。”
陳默搖頭道：“我不只為了鏟除高石。葛戈在時我問過，十年的太平日子，把岳誠會行事準則里的小心謹慎都被消磨光了，反倒變得遲鈍、自負了。”
“的確。就現在A市的形勢來看，我們仍然是無可爭議的第一位。可是我年紀輕輕，混跡時間又不長，縱然是父親一手交出來的，也難服眾。”
“人心不穩，再加上人人安逸。一旦高石和西南兩區聯手……對我們很不利。”
“看來想要徹底壓過這一場風波，還需要不少時間。”
“西南兩區想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的事難處理，主要是因為文韜，他畢竟是政府高管，雖然脾氣有點軟弱吧，但不得不說，他的人脈力量已經形成一定規模了。”
“我們之前又不是沒有對付過政府的人。”
“可是當時我們是和另一派聯手啊。”
“所以，你想找個政府的人幫你？”
陳默點了點頭。
“這件事不需你費心，我已經想好人手了。”
“好。”
“你啊，就只管好好打理岳誠會吧。”
手下跑到林辰身邊，耳語了幾句。
“繼續看著他。”
“是。”
陳默看著那人走遠了，貼近林辰幾步，小聲說道：“來了？”
“嗯，從側門偷偷進來的。”
“在哪兒呢？”
“主廳角落里，我已經找人去他身邊站著了。”
“就他一個人？”
“嗯，估計就是來看看情況。”
“怎么不派個手下啊？”
陳默這樣說著，嘴角卻不住上揚。
“這不正合了你的心意嗎？”
陳默微微挑眉：“就你聰明。”
“去吧，一會兒我就上臺了。”
“不能親眼看著你上臺還真有點遺憾呢，”陳默摸了摸林晨手指上的戒指，“走了。”
“小心為上。”
陳默笑道：“放心吧，今天該小心些的不該是我。”
“高先生，別來無恙啊。”
陳默迎面款款走來，帶著一抹足以令高石驚心的微笑。不過他不止為陳默今日的美貌驚心——更為陳默的狀態驚心。
他實在無法將這個女孩和不久前與自己第一次見面時那個病怏怏的蒼白女孩聯系起來。
怎么會？難道文韜叛變了嗎？但他仍然強撐著，露出幾乎僵在臉上的笑容。
一旁的人皆面面相覷，討論著這個從未出現過這個圈子的陌生男人。高石更緊張了。
“陳小姐好。”
“要來怎么也不提前說一聲，偏從側門繞進來？”
陳默特意提高了聲調，一旁的議論聲更大了。
“今天是來祝賀我們的？”
“……是。”
高石震驚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怎么，是誰嚇到高先生了嗎？”
“沒有……”
陳默已經看厭了高石的僵硬笑容，便帶他離開了主廳，來到空無一人的走廊。
“您應該有許多話想對我說啊，別這么拘謹。”
高石笑了笑，心情似乎平靜了些。他也并非等閑之輩，至少看表象，他已經接受了陳默的這副出人意料的姿態。
“看來蘇醫生的醫術果然高明。我可真是沒想到啊……”
“什么？”
“沒想到最不應該出差錯的地方，反而出了差錯。”
“高先生，我畢竟是陳誠的女兒，您也太小看我了。不過我還是很佩服您，岳誠會已經很多年沒碰到過像樣的對手了。”
“陳小姐這是在夸我？”
陳默微微一笑：“高先生，您知道我多想現在就把您殺了嗎？”
高石眼里閃過一絲驚慌，但很快轉為笑意：“陳小姐是不會在這里殺了我的，這樣可太便宜我了。”
“我就說吧，高先生才是像樣的對手。”
“岳誠會打算怎么處置我們？”
“這么直接？”
“陳小姐貴人多事，少些沒意義的話也好。”
“這倒也是。可是，我還真沒想好。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定精彩。”
“看來我們要好好準備準備了。”
“您送了岳誠會這樣一份大禮，我們要回，一定也得回一個能盛下我們心意的禮啊。”
高石笑道：“這次是我大意了。”
“不只吧，您不會真的以為您的計劃天衣無縫吧？”
“就算沒我想象中的那么好，也絕沒有那么糟。至少，我們想要的效果達到了。”
“您只是在自欺欺人。”
“陳小姐，話可不要說太早。”
“這局謀劃得如此精細，卻落得這樣一個結果，要怪只能怪您自己。”
“這一局我認了。不過無妨，日子可還長著呢。”
“是啊，日子可還長著呢。”
“看樣子，陳小姐已經想好了對策？”
“想好，沒想好，都是一樣。岳誠會這艘大船，不會輕易被掀翻的。”
“哈哈，是嗎？聽老一輩的人說，越大的船，越容易在小地方翻呢。”
“那就請高先生拭目以待吧，失陪了。”
陳默轉身走了，裙擺隨著她的步子，一上一下跳動。
她的背影分明會說話，說著不可一世的明艷，也說著冰冷徹骨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