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我房間換衣服。”
陳默領著夏閱帶來的人進了房間,快速換上她的衣服。夏閱和林辰坐在客廳沙發上喝茶。晚風掀起窗簾,紙類焚燒后特有的味道飄進屋內。火焰已經熄滅,地上殘留著一塊黑灰色的圓形斑駁。
茶水清甜,林辰卻覺無味,他目光渙散,只是機械性地重復著喝茶的動作。他滿腦子里都是陳默,和陳默可能會遇到的險境。
他還是不放心。
“你們今晚就走嗎?”
“嗯,趁早吧。”
林辰點了點頭。
“對了,文韜那邊放消息了嗎?”
“還沒,我估計他這幾天不會放了。”
“可是放出來不是對他們有利嗎?”
“不見得吧。他們并不了解岳誠會內部的團結程度,就現在的形勢來看,一旦我們不顧一切地出手,他們沒有穩贏的把握。”
“這樣啊……那,你和他們說了嗎?”
“參與的人說了,其他人都不知情,因為我也無法保證這些消息會激起什么樣的后果。所以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還是盡量保持穩定吧。”
“好了,”陳默換好衣服,打開房門。“夏閱,我們走吧。”
“嗯。”
夏閱起身,走向陳默。陳默旁邊,站著他帶來的那個女人。
“讓她住在你這里?”
陳默點點頭。
“我們去不了太久的,明天這個時候就可以回來了,就讓她在我這里住一晚吧。”
陳默側頭看向仍坐在沙發上的林辰,猶豫著要不要張口。
“可以。”
夏閱已經離開了。陳默仍在原地看著一言不發的林辰,她是想聽林辰說些什么的,哪怕一句話也好。可林辰這個人啊,最會的就是在該表現的時候沉默無言。他低著頭,故意避開陳默的視線。
“港口那邊沒事吧?”
最終還是陳默先開口。
“沒有。他們沒有出手。”
“消息呢,放了嗎?”
林辰點了點頭,仍舊低著頭,內心糾結著。陳默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兩人間,仿佛砌了一堵直插云天的透明高墻。
“那,再見。”
“等等……”
陳默停下腳步。
“你一定要活著。”
陳默笑了笑:這也許就是林辰這個死腦筋為數不多的,能說出來的話了吧。
“你也是。”
林辰就那樣看著陳默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了。那種清冷的、寡淡的香氣越飄越遠,越飄越遠,漸漸消散了。
“陳默小姐,請您在這邊稍候片刻。”
“我們已經預約過了。”
“我知道。”
秘書離開了,陳默和夏閱坐在等候椅上。透過半掩的百葉簾的陽光被切成一塊一塊的長條,將兩人的影子也照成一塊一塊的。秘書忙進忙出,一個上午過去,電話是一個接一個,文件也是一本接一本。兩人坐在一邊,陽光的角度變了又變。直到坐了近三個小時后,秘書才終于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請進。”
夏閱跟在陳默身后,卻被秘書攔下。
“黃先生說,只請陳默小姐一個人。”
陳默轉過身,望著夏閱。
“在這里等我吧。”
她的臉上是分明輕松坦然的微笑。
夏閱點了點頭。
陳默走進辦公室,秘書關上了門。黃靖坐在老板椅上,擦拭著手中的小玻璃瓶,看做工,應該是上世紀的物件了,他渾身上下都透出一種敷衍的態度。
岳誠會失了大哥,又丟了一位上將,但整個A市卻仍舊平靜如常。黃靖雖然比陳誠年輕十幾歲,但畢竟是一幫之主,自然能猜到這平靜背后隱藏的風暴。即便不能完全猜中,但多事之秋,誰又敢公然站隊呢?
黃靖以為,陳默此行,就是來讓他站隊的,自然帶著幾分敵意。但事實上,這一點,陳默早就料到了。她并不是來找援軍的——她是來讓黃靖安心的。
“找我什么事?”
“事情發生在黃先生的地盤上,您應該早就知道了。”
“嗯……”
“您放心,我雖然沒什么經驗,但這點人情世故我還是懂的。今天來,不是來求黃先生的幫助。”
黃靖直了直腰板,仍舊擦著小玻璃瓶。
“哦?不是來求助的。陳誠和我,可是有十年的交情了。”
“十年……說句難聽話,姜岳和我父親還有幾十年的交情呢,不是也反了嗎?”不是說您情義淺薄,只是混這口飯吃的,情義,是最沒用的東西。”
黃靖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不錯,懂這最基本的道理。”
黃靖看了看陳默的手指,他在尋找著什么。
“陳小姐居然把父親的位置讓給一個不相干的人了,在下佩服。”
“若論不相干,我才是那個不相干的人吧。林辰打拼這么些年,自然比我更有資格接替父親的位置。”
黃靖點了點頭。
“那陳小姐,想讓我怎么做呢?”
“我只請您,靜觀其變。”
“看來陳小姐是真的不想我出手呢。我倒是很好奇,岳誠會這艘大船,會被怎樣的風浪打翻。”
“風浪無關大小,只看掌舵人如何操縱了。”
“看樣子,岳誠會是胸有成竹了。”
“黃先生過譽了。我和林辰并沒有處理過這樣的情況,胸有成竹還算不上。”
黃靖放下玻璃瓶和軟布,將頭轉向窗外。秋日正午,陽光不似盛夏毒辣,暖洋洋的泛著金光。
“我的確不怎么了解A市,但消息也沒有那么遲鈍。你們如何回應文韜,如何回應我,我都很清楚。”黃靖起身,走到陳默面前,“林辰是陳誠親手調教出來的,陳默小姐也絕非平庸之輩。所以,我并不擔心你們會栽倒在這個小土坑里。”
“謝謝。”
“陳誠的葬禮,記得邀請我。令尊,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
陳默微笑道:“好。”
她向黃靖微微俯身后,轉身離開了。秘書踩著陳默的腳步走進辦公室。
“先生,我們要出手嗎?”
“靜觀其變吧……”黃靖饒有興致地看向陳默身影消失的方向,嘴角上揚,“不錯。”
“您說什么?”
“從前還真是小看了這個病泱泱的姑娘。”
“您說陳默小姐?”
黃靖點了點頭。
“我本來以為,她會被打擊垮的。真是沒想到啊……看來我是真的老了。”
黃靖拍了怕秘書的肩膀。
“且看吧,這A市的局面,怕是要大變了。”
窗外,秋陽仍舊沉默著,微風擊打著百葉簾,發出清脆的撞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