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不動了？”

陳默瞪著對面的葛戈，葛戈躲避著她的目光。

“好好好……你畫吧。”

葛戈擺好姿勢。筆觸落在畫紙上，勾勒著葛戈的身姿。

“胸能畫大點嗎？”

“不能。”

“又沒人見過我，為什么不能？”

“我畫人物肖像，真實是第一條。”

“小默……”

“別動！”

陳默頭也不抬。

“你那條胳膊都改了三四次了，再不配合就換人了啊。”

葛戈沒好氣地“嗯”了一聲，保持著原態。就這樣安靜地過了半小時，陳默突然站起身，走出了房間。葛戈愣愣地看著緩慢移動的門，沒敢吱聲。

難不成我又動了？不會吧……我沒動啊！

“小默？”

葛戈小聲地叫著陳默，仍然不敢動彈。陳默的腳步聲近了，她拿著相機走進畫室。快門聲過后，陳默鼓搗著相機。

“沒事了，你動吧。”

葛戈的胳膊仍然固在原地。

“你確定？”

陳默點了點頭。

“那你干嘛不早拍照啊！”

葛戈的胳膊落到身旁，只感覺酸爽無比。

“正好磨磨你的性子。”

陳默憋著笑，把相機扔給葛戈。葛戈下意識伸手去接，肌肉發力的一瞬間，葛戈吃痛地大叫一聲。陳默這次可是沒忍住，邊躲邊笑。葛戈并不惱火，她甚至比陳默更開心。

蘇銘走后，陳默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了。她愿意拉開窗簾，愿意觸碰陽光。衣柜里也不再是一水的黑棕灰，加了許多色彩，平時也愿意弄弄指甲，做做頭發。而全家人都不約而同地、暗暗地向她輸送著蘇銘的一切消息。

陳默的世界，終于迎來了和解。

鬧累了，兩人便來到畫室外的陽臺，陳默盤腿坐在涼床上，葛戈躺在她身邊。秋日的風，不急不躁，晃動著半黃半綠的樹葉。

“最近聯系蘇銘了嗎？”

不用看也知道葛戈現在的表情了。

“嗯。”

陳默淡淡地笑了。

“夏叔叔給他找了份工作，說是今天去面試。”

“挺好的。”

葛戈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

“對了，你今天怎么有空在家里啊？”

“港口換給林辰了，我管的那一片最近太平的很，有空還不在家里多休息休息。”

“你管什么？”

“我主管武力輸出，還有和西南兩區的合作項目。”

“武力輸出？”

“具體的就不和你展開說啦，你知道我最近沒事就行。”

“別大意啊。”

陳默很清楚，在A市這個各方勢力匯聚的城市，過分太平往往不是什么好事情。西南兩區的人有著自己的勢力范圍和對外貿易，又怎會甘心屈與人下？

“你怎么還對這些事情上心了？”

陳默聳肩道：“也不算上心吧，可畢竟在A市，有些事情，也不能不問啊。”

葛戈壞笑道：“看來蘇醫生的藥確實不錯，身體好了，頭腦也清楚了。”

陳默羞澀地笑笑，沒說什么。她倚在靠背上，半瞇著眼看著涌動的樹浪，一時間突然聯想起俱樂部外的樹林，連同那一大片透徹的湖水。她緩緩閉上了眼。

“實在是太巧了。”

“什么？”

“我和他。”

葛戈坐起身，倚在陳默肩上：“所以說啊，緣分太重要了。”

“緣分嗎？”

“想想也好笑，他做了那么足的準備工作，見到你第一眼就暴露了。”

陳默笑了：“那就希望我們之間的緣分，可以一直在吧。”

兩個人在秋風里坐了一陣，葛戈就拉走了陳默。

“你要干嘛？”

“陪你看畫展啊。”

“你要看畫展？”

葛戈重重地點了點頭，陳默仍然懷疑地看著她。

“那你要是再在休息椅上睡著……”

“不會！”

葛戈的手指輕輕壓在陳默嘴唇上。

“我不會。”

葛戈載著略帶一點嫌棄的陳默，開車前往市區。

“Surprise！”

“你怎么來了？”

深夜十一點半，裹著浴袍的蘇銘一打開門，迎接他的便是夏閱的滿懷擁抱。

“聽我爸說你找到新工作了，就回來看看你。”

夏閱把背包和自己一起扔到沙發上，蘇銘擦著未干的頭發坐到一邊。

“那俱樂部怎么辦？”

“我明晚就走，不會耽誤什么的。”

“明晚就走？”

“對啊，就是回來看看你。”

蘇銘看著滿面倦容的夏閱，心中涌起暖流。

“謝謝。”

“你可真別，”夏閱坐起身，“談謝見外了，我需要實物報酬。”

“老三樣？”

蘇銘走向廚房。

“行。”

夏閱拿起一旁的背包走到蘇銘身邊。

“原料我都買好了，現吃現做。”

蘇銘瞥了夏閱一眼，夏閱一臉陽光。

“你那邊怎么樣？”

“都挺好的。”

“高石和文韜呢？”

“文韜有陳誠壓著，高石就是個商人，按照合約算了錢，也就沒什么事了。”

蘇銘點了點頭。

“你面試過了嗎？”

“過了。說來還要謝謝夏叔叔……”

“又來？一家人說什么謝啊，你把飯給我做好了就行。”

“好。”

蘇銘挽好袖子處理著夏閱帶來的原料，夏閱回到客廳打電動。一局結束，夏閱放下手柄，看著廚房里忙碌著的蘇銘。

“看來他們都接受你了。”

蘇銘笑了笑，沒說什么。

“那你工作怎么辦啊？”

“先在C市待一陣再說吧。A市那邊雖然有他們在，畢竟還是不安全。”

夏閱點頭道：“我在A市也會給你留意的，等風頭一過，你就回去吧。”

“給夏少爺辦事當然最好。”

“快點啊，我等著吃呢。”

蘇銘笑著把切好的菜倒進鍋里，深夜的飯菜香氣似乎總是更濃烈一些。兩副碗筷，三道家常菜，四瓶啤酒，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秋夜的風吹過，吹過這一切美好。

“父親！”

陳默小跑著奔向陳誠，秋風吹亂了她的頭發。

站在陳誠身旁的林辰淡淡地笑著，連自己都沒意識到。

她變得越來越美好了，這就夠了。

“你怎么來了？”陳誠欣慰地笑著。

“還不是您教唆的！”葛戈停好車，跟在陳默身后，“害我跑這一趟。”

“不知道是誰又倒在休息椅上了……”陳默小聲說道。

葛戈輕咳兩聲，瞥了陳默一眼。

“來都來了，就放兩槍吧。”

“好啊。”

陳默抬頭，正對上林辰的笑眼。

“跟我走吧。”

林辰慌忙整理著自己的表情。陳默跟在他身后，向場館內走去。

“不錯啊。”

林辰笑了笑，欣然接受了夸獎。

“你試試？”

“我都好久沒練過了。”

陳默舉槍，站好位置。連發三槍后，林辰笑出了聲。在灼熱還沒爬上臉頰時，陳默緩緩放下了胳膊。

“沒事，你就是太久沒練了。”

“你來吧。”

陳默摘下設備，轉身離開了。林辰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是一陣陣的洶涌澎湃。

我說錯什么了嗎？沒有吧……我說錯什么了嗎……

“三少，您還打嗎？”

“啊？哦，打、打。”

林辰這才回過神來，他活動幾下脖子，站回原位。又是精準的一頓連發。

“三少也太厲害了。”

“謝謝。”

林辰的臉上，早已沒了剛才的欣喜與自豪——他還在思考陳默離開的理由。

“換活動的吧。”

林辰把槍放到一邊，來到活動靶區。他端著槍，目光緊盯著靶子的走向，幾乎全發全中。而就在這個時候，陳默偷偷地站到了他的身邊。帶著設備，身邊又站著人，林辰根本沒注意到她。她半蹲著，一次次按下快門鍵。

“真帥！”

最后一槍結束，陳默站起了身。

“你干嘛去了？”

林辰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

“拿相機啊。”

陳默舉了舉手中的相機。

“我想留幾張畫畫。”

“畫畫？畫我嗎？”

陳默走在林辰前面，點了點頭。林辰慶幸自己走在陳默身后，壓不住的嘴角瘋狂上揚。

葛戈和陳誠去了另一個場子，陳默和林辰坐在小賣部前喝著冰汽水。

“我看你最近總在畫室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去俱樂部待那一陣沒怎么練，手都生了。”

“你都回家了，不著急吧。”

“待著也沒什么事做啊。生意也不用我管，多畫點，我就能早一點開畫展了。”

林辰看著遠方的天空，陳誠和葛戈的身影顯得很小。

“恭喜你了。”

陳默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錯了話。

“抱歉……”

“沒事，別多心。”林辰笑眼看向陳默，“你能實現夢想，我也很開心。”

秋陽很耀眼，但現在，林辰的笑容比秋陽更耀眼。

“我會和父親說的。”

“什么？”

“你的夢想和我的一樣重要。咱們家的生意，不能只讓你和葛戈擔著啊。”

說著，陳誠和葛戈已經走到兩人身邊。

“難得天氣這么好，晚上回去燒烤吧？”

“都好。”

四人向著大門處走去，秋陽灑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