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距離太陽出現還有不到一個小時。
目前,整個城市的交通已經完全癱瘓,除了等待救援以外兩人幾乎什么也做不了。
從路原本的計劃是帶著溫蒂絲找一個大型超市,備好食物和水后就躲起來等待國家的救援。
可全世界都還在看著,不做點什么好像有些說不過去。
于是之后的幾十分鐘時間里,從路一邊帶著溫蒂絲前往避難中心,一邊向全世界直播展示夏威夷的現狀。
習慣了成堆的白色骷髏之后,人們也不覺得場面有多恐怖了。
直到從路告訴他們地上那些白色的碎片是人類的骨頭,整條街道已被血液淹沒,人們才覺得毛骨悚然。
“謝謝你提供的重要情報,相信有了這些信息,我們能救下更多的人,接下來我們將組織全國人民避難,你也去找個地方躲起來吧,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一旦有機會國家便會派遣救援隊伍去營救你們,英雄加油!”聲音聽起來很熟悉,應該是偶爾換臺的時候在新聞聯播里聽到過。
從路想了半天也沒想起那個人是誰,等他回過神的時候通話已經結束。
從路拉著溫蒂絲繼續往避難中心而去,路過超市時他們拿了一些食物和水。
起初溫蒂絲還有些抗拒,直到從路騙她說,自己已經把錢放在了柜臺,她才猶豫的拿了些吃的。
半小時后兩人到了避難中心,可沒想到的是避難中心的門竟然是關著的,門外一大群民眾在吶喊。
從路完全聽不懂那些人在喊些什么,而小華的翻譯也是讓他啞口無言。除了翻譯出一大堆罵人的話以外,沒有聽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怎么辦?我們會死在這里嗎?”溫蒂絲的聲音有些崩潰。
從路摸了摸她的頭微笑道:“放心!有我在。”
“小華,打開地圖搜索附近的地下室。”
“以為您篩選出17個地下室,其中11個地下停車場,6個地下實驗室。”
在導航的帶領下兩人到了最近的地下停車場。
兩人沿著車道往地下深處走去,隨著他們越走越深,地面那些白色的骷髏變得越來越模糊。
不僅如此,從路還感覺身周的黑暗正在慢慢變淡。雖然還是一片漆黑,但這種黑和地面上的黑有些不同。
就像空氣和水一樣,雖然都是透明的,但一個能感覺到其存在,而另一個卻是完全無形的。
連續轉過幾個彎道后,從路發現自己的聽力開始逐漸下降。他腦子里清晰的畫面,也漸漸變得有些模糊。
不知為何,從路的心里突然生出一陣恐懼。
緊接著,他就像掉進了水里一樣,呼吸變得無比困難,眼前的畫面也變得扭曲。
就在這時身后的溫蒂絲突然伸出右手,她用雙手抓著從路的胳膊,猛的用力把他從水底拉了回來。
原來就在剛剛她發現從路的頭顱和大半個身子突然消失不見。整個人只剩下拉著她的一只手和半只腳還露在外面,于是她便毫不猶豫的把從路拉了回來。
由于她太過用力,從路被拉出來的一瞬間就失去了平衡,急退兩步后兩人摔到了一起。
從路皮糙肉厚沒什么事,可溫蒂絲的右手外側卻被從路壓著擦掉了一大塊。
“沒事吧?”
“沒事。”
一路上哭哭啼啼的溫蒂絲,真的遇到危機之時卻救了自己一命,這不免讓從路對她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疼嗎!”
溫蒂絲沒有說話,而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著從路。
從路有些尷尬的避開了溫蒂絲的目光。
“你在這里等我,我去給你找點藥。”
留下一句話,從路便起身要走。
可溫蒂絲卻用受傷的右手拉住了他,眼睛里的淚水打著轉。
“不要丟下我。”
從路蹲下身子摸了摸溫蒂絲的腦袋,語氣溫柔的對她說:“我怎么舍得丟下你,你剛剛才救了我一命。”
“真的嗎?那你帶我一起走。”
從路點了點頭,扶著她站起身來。
可剛邁出一步溫蒂絲就吃痛的收回了右腳,原來她剛剛不止手臂被擦傷,右腳也被崴了一下。
看著她咬牙的樣子,從路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一樣有些難受。
“上來,我背你。”
從路本以為溫蒂絲會扭捏一會兒,可沒想到他的話剛說完,溫蒂絲那柔軟的身子就貼了上來。
距離太陽出來還有不到15分鐘,還好距離不到200米的地方就有個藥店。
走出停車場,從路的聽力便恢復了過來,腦子里的畫面也變得清晰。
他背著溫蒂絲走進藥店時,藥店已經人去樓空。由于分不清藥品的作用,他只是取了些紗布和酒精幫她處理傷口。
處理好傷口以后,她們并沒有選擇離開,而是留在了藥店的其中一個房間。
房間里堆滿了各種藥品,窄窄的過道盡頭有一張小床,從路抱著她走到小床旁邊,輕輕的把她放了上去。
“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倒杯水。”
從路的話剛說完,還沒來得及起身,溫蒂絲就拉著他有些可憐的說:“你別走,我害怕。”
從路拉過她的小手,用雙手捧著對她說:“不怕,一切都會過去的。”
“真的嗎?!”溫蒂絲的聲音里流露出女子的柔弱。
從路側過身坐到床邊,身體微微向前傾,用右手幫她擦去臉上的淚痕,輕聲的說:“真的!我們中國人從來不說謊。”
溫蒂絲坐起身一把將從路抱住,房間里的藥味很濃,卻也沒能掩蓋住她身上那女兒家獨有的香味。
從路有些慌亂,一時不知道應該把手放在哪里,只好憨憨的舉著雙手一動不動的僵在那里。
就在這時,一個遙遠而又模糊的聲音傳到了從路的耳中。
之所以聽起來覺得模糊,不是因為聽不清楚,而是因為他聽不太懂。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語言體系,從路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種語言。
可奇怪的是,他的身體對這種語言似乎有著某種本能反應。
那種反應很奇怪,就像是有人在呼喚他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一樣。
“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從路問話的同時,溫蒂絲突然用力勒住了他的脖子,眼神驚恐的望著頭頂。
“怎么了?咳咳~~~”
就在從路滿臉脹紅有些呼吸困難的時候,頭頂那盞長相奇怪的燈,突然發出了刺目的白光。
房間里的黑暗瞬間散去,連同黑暗一起消失的還有他那超凡的聽力,以及那些透過墻面才能看見的白色骷髏。
天~亮了!既然他沒有消失,那么證明那件防護服的確是有效的。
他長舒一口氣,面帶喜色道:“太好了,我們活下來了!”
溫蒂絲沒有回話,勒著他脖子的手倒是松開了。
安下心的從路不想再拘束自己了,生死都經歷過了還有什么好扭捏的,他雙手環住溫蒂絲的細腰想要把她擁入懷中。
可下一刻他卻傻了,懷里的溫蒂絲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而唯一能證明她存在過的,只有那一身防護服以及空氣里殘留著的她的味道。
從路的腦子里是一片空白,五臟六腑也像是被什么撕扯著一般難受。
許久過后,他才稍微緩和了下情緒。呆呆的坐在那張小床上,空白的腦子里涌現出溫蒂絲的樣子。
那些原本令他感覺有些厭煩的無理取鬧,此刻卻成了他最珍貴的回憶。
都說人能聽到聲音是因為長了兩只耳朵,可旁邊的手機鈴聲已經響了半天,他卻什么也沒聽見。
此刻,他的耳邊只有溫蒂絲一個人的聲音,她的哭泣聲、她的說話聲、她的呼吸聲、她的心跳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從路才注意到旁邊的手機在響,那不是他自己的電話,應該是溫蒂絲的。
他摸索著接通了電話,電話里傳出兩個外國人的聲音,他聽不懂于是便把電話掛了。
又過了好久,從路自己的手機也響了起來,他很不耐煩的接起電話。
“你好!這里是中國駐夏威夷領事館,由于本地機場碼頭已經全面癱瘓,中國政府向南非求援了10架飛機,飛機大概3小時后抵達夏威夷盧森機場,如果你想離開這里的話請在3小時內趕…”
從路并沒有在意對方在說些什么,不過他的情緒總算是稍微平靜了些。
經歷了這么多,心情稍一松懈他就想到了自己的家人。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父母的電話都打不通,這令他稍微松懈的情緒又緊繃了起來。
回想到剛剛那通電話,他便打算立即前往機場。
將兩部手機塞進口袋,他開始收拾溫蒂絲留下的防護服。
以往收拾衣服的時候,他都是揉成一團就算完事。
可這次他卻顯得十分認真,就像手里捧著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個需要呵護的嬰兒一般。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發現了溫蒂絲會消失的原因。
一時間,他的眼淚忍不住的流了出來。
“原來她可以不用死的,原來她是為了救我才會死的!!!”
看著防護服右臂外側被磨破的口子,回想起之前在地下停車場溫蒂絲救他的畫面,他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
最后,他放棄了回國的機會,癱軟的躺了下去。就躺在溫蒂絲之前躺過的那張小床上,仿佛這樣他可以離她更近些。
從路的眼前是防護服眼鏡掃描出的畫面。這是一種腦電波圖像生成技術,防護服上的眼鏡負責掃描外界,在利用頭盔將信息傳輸至大腦皮層,最后通過調用大腦記憶自動生成圖像。
即使你是個瞎子,只要不是那種先天的瞎子,戴上這套設備都能讓你重獲光明。
從路閉上眼睛不想看到任何東西,只想把溫蒂絲的樣子留在自己的腦子里。
可是就算他閉上雙眼,還是起不到任何作用,天花板上的圖案依然清晰可見,而溫蒂絲的樣子卻越來越模糊。一切仿佛只是一場夢,一場既放不下卻又留不住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