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沾染了無盡的悲痛帶了幾分凄涼，怕得心發(fā)慌，他眼神里的幾分陰狠裹住了她的淚眼。

酒店透出來的微弱的光足足籠罩了她的整個身子，小小的影子左右晃動著，怎樣逃開?徹底地逃開……

她不知道如果再留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她捏緊了全身的力氣。為了躲開他，沿著旁邊的小路跑去，跑著漸漸就會忘記為什么心會痛了…

天色越發(fā)沉了下去，路燈照著自己的影子拉長了些。這樣寂靜無人的夜，連風都咆哮著要帶走一些人的魂魄去祭奠死去的亡靈，呼呼的聲音吹在她的耳邊，一點一點地啃噬著她的心。

處在這樣的繁華城市，是時代的標志性建筑，勾起紅酒杯才能轉動的紙醉金迷，她更像是個時代的棄兒。

對于平時連夜路都不敢多走幾步的人，即使生活在這樣一個光線亮麗的夜光城市，也有路燈照不到的地方…

以前再沒有路燈的地方總有一個人跟在她的身后兩米不到的距離一前一后走著，那是她回頭就可以看到顧北淮的地方。

有一次，同樣的夜晚，同樣的路上。他辛苦攥起來的錢包只一個擦身而過就塞進了小偷的褲兜，她當時直接脫了外套扔在地上，拔腿就追，小偷幾步就穿過了馬路，她也追了過去，差點出了車禍

然后她頹然地低著腦袋走在了他的面前，一句話不說，凌亦澤那一次是被她的瘋狂舉動嚇住了，一把把她抱進了自己的懷里。“沒事兒，錢而已，你沒事兒就就行……”

她突然就從他的懷里躥了出來，欣喜地拿著從兜里撈出來的錢包炫耀道“看！這是什么？！你的錢包，我給你找回來了……”，

她記得格外清楚，那是他第一次對她露出了笑意，第一次出于擔心地摸她的腦袋。

可是后來，沒有后來了。他用她所有的陪伴做了賭注，也她當成賭注賠了出去。直到現在才懂了，就算找回錢包又怎么樣，心被偷了要怎么找回來?

跑到最后沒有了力氣，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又能到哪兒去?她整整轉了一圈，有在馬路對面走過的行人，有背道而行的同路人…

等走回酒吧的時候，酒吧還是如同往日的每一個夜晚一樣全天都在營業(yè)。濃妝艷抹，巧笑倩兮的笑臉中，一抹愁眉冷淡，犀利慘白的白影閃了進來。

她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淚痕，略微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發(fā)。“站住！”夢姐還是犀利地一眼就察覺到了她，她的腳驚得收了回來，整個人像驚弓之鳥一樣，下意識地轉頭，

“顧少是看上你的人了，還是……，他覺得你怎么樣?他和你說什么了?你沒惹他生氣吧，你知道的嘍，能被他挑上是福氣，別不珍惜的……”夢姐嘴上叼著抽了一半的煙，微微搖晃著脖子，陰陽怪氣地沖她叫嚷著。

上次見夢姐的時候也是叼著一根煙，還真是陋習難改。她掃了夢姐一眼，目光落在了她脖頸上深深淺淺的咬痕上，衣衫刻意敞開“我的房間在哪里？我累了，想去休息”她沒有回答她的話，開口說道。

抱著夢姐的那只肥手覆上了她身上，狠地捏了一下，舌頭都伸到她的臉上了，面不紅臉不躁地咂舌享受著舌尖傳來的觸感，嘴里還吐著酒水。摟著夢姐一半的身子嚷嚷著“別管她了，我們繼續(xù)，別讓她擾亂了心情……”，

夢姐小心翼翼地接下了環(huán)上來的手，捧寶似地把那只肥手握在掌心里。微瞇著眼，迷醉地開口道“對對對，您是大爺，您說了算，聽您的，房間在樓上，還不快滾！”對著她的臉色冷了許多，還是把房卡朝著她的方向扔了過去，

房卡落到了她的腳邊幾厘米的地方，她上前撿起了那張綠色的房卡，死死地握在掌心處。也沒有再看夢姐，她徑直朝著樓上走去，繞過那些喝得醉洶洶的男男女女。

關上門后，她下意識地抹了一把臉，就拽上了半掩著的窗簾。坐在了靠床的邊沿，把那份文件里的照片都掏了出來，挑了一張媽媽靜靠在窗前的照片嵌在了相框里，

手指輕撫上了相框上媽媽的臉，又想到了什么，把相框擱在了一旁，拿起了旁邊的文件袋。猶豫了一翻，又放在了床上，是因為看到得越多，會發(fā)現得越多…

“開門，開門！快點兒”門被敲得“嘎吱嘎吱”響，她的心跟著忽上忽下的，她慌亂地去拉窗簾，文件也跟著掉在了地上，她沒有注意，急忙打開了門。

是夢姐！手里端著飯和筷子走了進來，把盤子放在了桌上，“藏在里面干什么勾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偷男人了呢？”

說話一樣地不留情，說著看了一圈，準備要離開“喏，你的晚飯，怕你餓死在房間里，施舍你一下”，她已經拉開了門，

現在人都走完了，夢姐借著送飯的理由想問摸清昨天顧北淮帶她出去的真實狀況，夢姐左右翻動了一下眼睛“昨天，他到底和你說什么了嘛？”，她才摸清了夢姐的真正目的，

“我現在還不太餓，夢姐，你先出去吧，謝謝你的好意”她下意識地把身子挪在了床沿邊，似乎打算隱藏什么，很明顯的逐客令，她不太自然地說道。

扯開她的身子，尖酸地問道“你身后藏的是什么呀？是不是這床底下私自藏了男人不告訴我?是誰啊？”夢姐越發(fā)地敏感，說著就要抖落這床墊子，朝著床底下探去。

她遮遮掩掩地腳步往后退去，“藏的是什么呀？你讓開”語氣越發(fā)地兇殘，眼珠子瞪得老大，要吃人似地一把扯開她，看到地上被踩了一個腳印的文件。

夢姐蹲下來就要伸手去撿那個文件，不知道這個文件意味著什么，但是看她的樣子，一定是什么秘密被發(fā)現了…

陸南笙像是發(fā)了瘋一樣，扯住了文件的封口，“不要動，你放開……”可夢姐絕不是那么容易罷休的人，勢均力敵地扯住了另一邊。

怒氣洶洶地說道“這里面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你不讓我看，我偏要看，你要是不松開的話，一會兒就撕爛……”，

她拽著文件的手稍稍松了一下，夢姐就抓了過來，文件里的照片就散落在了地上，

陸南笙一把把夢姐推倒在一邊，雙手鋪在上面護在身前，像護著自己的孩子一樣小心翼翼，扯著沙啞的嗓子怒視著夢姐“現在你滿意了嗎？我媽終于死了，死得不明不白，你看到我的笑話了，你開心嗎？”

夢姐腦子嗡嗡地看著她把地上的照片一張一張拾起來的時候，竟然也會生出十幾年第一次衷心的同情。

夢姐順勢坐在了地上，手插過擋在腦袋面前的劉海，“不是故意的，我是個孤兒，從來沒有過母親，不知道有母親是什么樣的感覺……”

她看向了蹲在地上的陸南笙，也不知道為什么腦子里蹦出了這么一句話，會講給一個外人聽，

小時候被孤兒院收養(yǎng)的時候，小小的她只能看到四角的天空忽明忽暗，看到每一次被那些大人領走的孩子臉上的幸福表情。她也盼望著，也有一天會被那些大人看上領回家去，就徹底地脫離了這里…

她也想，每天都會被這樣的美夢給笑醒。直到有一天，和她生活在一間屋子的孩子被領走了幾年，又被送回了這里，那孩子就在當天被送回來的晚上自殺了！

既然收養(yǎng)回去了，為什么不好好養(yǎng)下去?后來她從院長和別人的對話里才得知，那家父母當時因為一直沒有孩子，所以收養(yǎng)了她，主人家在把她接回去的幾年里，又生下了同樣可以取代她的孩子。

那家父母的孩子天生被寵成了趾高氣昂的性子，容不下一個外來的野孩子。終于野孩子被送回來了，野孩子受不了被愛過又甩開的打擊就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她的夢也跟著碎了……

陸南笙把文件放在了床上，手僵了一下，還是面不改色地看向了她“所以，同樣被傷害的人，就要自相殘殺嗎？”

夢姐一時語塞，自相殘殺?夢姐不就是這樣黑心肝的女人嗎？連她自己都這樣定義的，“飯放在那兒了，記得吃……”

夢姐緩緩地起身，朝著門口走去。陸南笙看向了桌上還冒著熱氣的飯菜，又看向了那個身影嘆了口氣，掃向了窗前

窗頭的陽光好久沒有這樣烈了，伸出手緩緩抵在了陽光射下來的角落，陽光就順著她的手指插進來，順著她的頭發(fā)滑下來

“有沒有茉莉花，我想把它養(yǎng)在窗前……”她下意識地開口問道，夢姐立馬一口回絕了她“沒有，你別得寸進尺，什么都想要，吃完了記得睡覺，

明天照樣得早起，給我招待客人去，不然”她像是怕多吝嗇她了一點兒同情，立馬毫不留情地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