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染篇

那日，暗夜門殘墟離別后，歐陽染給遠在沐國的歐陽霽寫了一封信，信上寫明了他同意了這門親事，他甚至開始滿懷期待的憧憬，這份機緣巧合。

說實在，他第一眼見到沐冉，是一見鐘情，無非是喜歡她的樣子，大大的杏眼，深看是墨色的瞳仁，帶著股子疏離，但深交時，又發現原來她是這樣的灑脫，是他活了二十幾年從未見過的瀟灑。

她是第一個祝他守住心中的染與不染的人。

是第一個不會因為他無所事事碌碌無為而輕視他的人。

雖然只是短暫的相處，歐陽染也能感覺到她活得通透。

歐陽霽的回信，是歐陽染人生中第一次屈服。

“為長公主之夫，當擔國之大任也。”

曾幾何時，他說的不染朝廷繁瑣事，但染紅塵世俗情，被他拋擲腦后，他踏上了仕途。

卻沒想到這一途，他竟走了這般遠。

考取榜眼，入仕，隨沐熙出征，再見沐冉。

其實沐冉的一舉一動他都有耳聞，他曾經救的速消被他收入麾下，而速消手下的信息網也被他納入囊中。

每隔一段時間，速消都會傳來沐冉的近況。

沐冉去了青樓，救下了一個花名叫芙兒的女子。歐陽染不放心便查了芙兒的身份，多處碰壁才查到她原來是阮騎將軍的嫡女阮夢芙。

沐冉追查暗夜門的消息傳來之后，歐陽染派人清空了整座楚都的暗夜種子，他實在害怕沐冉再次陷入暗夜門的漩渦，卻萬萬沒想到，沐冉還是決意回了楚都，就在他連夜趕往楚都的途中，收到了沐冉被救出的消息，一時間歐陽染不知悲喜，在道邊坐了整整一夜。

后來竹宴之死，信上寥寥數字，他卻可以感同身受，卻因楚國三十萬大軍集結，朝堂紛爭不止絆住腳步。

他隨沐熙趕到黥都，收到沐冉三日后攻打楚國三十萬大軍的消息，便猜測到她的用意，知道她決意如此，歐陽染便只能視死如歸，即便以十萬抵擋三十萬大軍，也在所不惜。

聽說她攻下了楚都，又聽說她帶人沖進了暗夜門，聽說她與暗夜榮決一死戰，還聽說麟金障現世。

再直到他查到小竹園。

其實，他與沐冉已漸行漸遠的念頭，早已在他心頭種下，直到他聽見葉辭說的嫁衣，他才瞬間明白，他所做的這一切，不過微乎其微。

而他的心上人也終歸屬了他人。

他就只能戲言，還好啊，我只是喜歡你的皮相。

還好啊，要放棄其實很簡單。

不是那么難，沒有那么難。

他無數遍在心底重復那句話，似乎說多了，事實就會如此。

他離開時把最美好的祝愿送給她，然后學著離開的瀟瀟灑灑。

他要趕赴他的仕途，走一條他選擇好的路，那些染與不染，在遇到沐冉的那一刻便已注定無法實現。

在后來的許多年里，即便沐冉已不再，他也按部就班的成為了他父親歐陽霽的接班人，成為了沐熙的輔臣。

在沐楚之戰后，他抓到了楚國的奸細，原來是最不顯眼的廣才，沐承運身邊的貼身宦官，他原名暗夜琛，是暗夜榮的父親，暗夜門先前的主人。

他知道他再也不是那個白衣如鶴的少年，漸漸被政事壓皺了眉頭。

他經常抬頭望月，想起那夜他與沐冉月下暢飲。

許多年后，歐陽染回憶起沐冉，仍覺得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詞語能夠形容她。

這樣一個人，出現在他的早年時光里。

于是，他走的路，便不再只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