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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親愛的阿靖(3-3)

  • 天青等有雨
  • 江桐
  • 3571字
  • 2020-10-13 00:09:32

我在一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回國,飛機落地的時候,一縷金色的陽光正好落在窗前。 我一晚上幾乎沒怎么睡覺,直到天快亮了才睡著,出機場的時候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在停車場看到姜離的時候,我并不感到很意外,他和母親之前通過電話,我大概能猜到他們通話的內(nèi)容。

姜離,距離上一次我們見面已經(jīng)過去一個冬天。那個時候他剛過完三十二歲的生日,再見到時,母親說既然錯過了,那我們再補一個吧,于是我們便一起去Seasons in the Park吃了一頓大餐。

我其實不知道母親和姜離是什么時候聯(lián)系上的,在我以為她已經(jīng)切斷國內(nèi)一切得聯(lián)系之后。

像她所說的那樣,作為母親,她盡職盡責(zé),并沒有任何對不起姜離的地方。而姜離也說,作為兒子,母親對他盡心照顧,也并無私心。而我們?nèi)擞秩绾巫叩浇裉欤@中間發(fā)生那么多事,大概只有我不是很懂。

姜離是非常了解我的人,我喜歡什么顏色的花,喜歡什么樣的餐廳,甚至是起居習(xí)慣,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在知道我要回國后,他把一切都安排得非常好。晚上我們?nèi)ヒ郧白畛Hサ奶厣瓿燥垼販剡^去的時光,本來也是久別重逢值得高興的一件事。但那天晚上回來之后,我就因為水土不服而引發(fā)腸胃炎吊了整整一夜的水。姜離嘲諷我說是我樂不思蜀,連故鄉(xiāng)都不認識了,就連這“胃”也是。但我卻想,是故鄉(xiāng)先不認識我了還不一定呢。何況物猶如此,人何以堪?

我們好像不再像小時候那樣親密無間,他以前也總是整夜都陪著我。我們有時候說會話,玩會游戲;有時候他看他的書,我睡我的覺;后半夜他靠在椅子上打盹,而我已經(jīng)睡醒了,見快輸完了就叫醒他。以前我們之間就算不說話,好像也從來不會無聊,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太習(xí)慣了。

不知道姜離是不是也知道我早就不再是那個依賴他的小女孩了。他可以無視我的不習(xí)慣或不自在,但以前我們一對視,他會問我‘想要什么’,現(xiàn)在他只會跟我說‘再睡一會吧’。改變了就是改變了吧,有些時候即使我們自己并不承認。

阿靖從來不肯在我面前承認在她母親過世之后她變了很多的事實,我總擔(dān)心她給自己過多的負擔(dān)和壓力,這種擔(dān)心從她母親去世那晚一直延續(xù)到訂婚儀式前夕。直到我在禮堂門前看到手捧著白色薔薇花的她,穿著白色的露肩紗裙,微笑地對我說:“hi ,阿曦,你來啦!”

上帝,我發(fā)誓我在那一刻曾拼命地在心里祈禱,請看看這個年輕的善良的姑娘吧,請給她穿上最美麗的婚紗,讓她做最幸福的新娘,請賜予她一雙攜手共度風(fēng)雨的手,讓她余生不再孤單。

我看向與她并肩的那個人,他同她一起站在我面前,他同她相依相偎,卻沒有執(zhí)手。

夢境碎了。

Herbert醫(yī)生慢慢地將診療室的燈打開,調(diào)到一個他認為滿意的亮度,他看見我醒了。

“二十五分鐘,你比之前多睡了五分鐘,是夢到了什么了嗎?”他看了一眼計時器,開口問我。

“沒,還是之前一樣的夢。”我說。

“一直都是到那里就結(jié)束了嗎?那這之前,有沒有出現(xiàn)新的場景。”

我陷入深度催眠后的疲憊中,仔細想了下才跟他說:“好像有的。”

“是什么場景?”

“都是些以前的事。”

“比如呢?”

“這個沒有什么好說的。”

我起身,利落地穿好鞋子。

Herbert醫(yī)生也站起來,“Sunny,你得告訴我才好幫你,也許這就是關(guān)鍵。”

我說:“我現(xiàn)在想不起來了,等我想起來了,我再告訴你。”

“Sunny......”

“我保證。”我舉手向他做發(fā)誓狀。

從我就診以來,因為我這個不配合的病人,他的心理療法一直療效甚微,但他還是很有耐心跟著我的節(jié)奏進行他的療愈方案,我就完全地信任了他。是以我跟他保證絕對不會半途而廢,但是我不知道這個過程會有多長。

Herbert醫(yī)生總說我能主動來找他,對于“PTSD”的治療已經(jīng)是跨出了最重要的一步,而我們的療程也已經(jīng)到了最關(guān)鍵性的一步,那就是我要去去直面它和正視它。他一直在等我做好準備,然而我們的催眠治療一直止步不前,我總是在最后一個畫面醒來,然后很難再次陷入沉睡。

醫(yī)生他也建議我應(yīng)該將我的病情和治療情況告訴我母親,可是我想母親大概早已知道,因為我有好幾次跟她提到靖瑤,她總是不自然流露一種很擔(dān)憂的樣子。何況她以為我對自己的病情一無所知,我若是告訴了她,反而讓她憂心。所以我只好拜托他替我一起瞞著,至少在沒有任何起色前,暫時先不要告訴我的母親。

我記得那一年冬天溫哥華的天氣罕見的寒冷,屋子里開著暖氣,燒著爐火,母親還是穿著厚厚的睡衣走到陽臺上看雪。

來這里兩年,這是我們第一見溫哥華的雪。大雪覆蓋整個城鎮(zhèn),我和母親圍在火爐邊一塊吃著茶點一邊看美國西部電影,直到第二天我們在沙發(fā)上睡到自然醒,屋外的雪還沒有停。

母親準備去做早餐,她告訴我天還很早的時候助理打過電話過來,說天氣很糟糕,今晚飛倫敦的航班全部取消了,她打算給我定12月27的飛機票。

母親說:“干脆晚幾天吧,你才剛回來,多在家里休息幾天。”

我說:“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還要跟舉辦方商量呢。反正要等圣誕節(jié)過了之后。”

“圣誕節(jié)就是明天來了。”她烤完面包之后開始準備切水果。

“要來一個蘋果嗎?”她問我。

我說:“當然”

我和母親都習(xí)慣過國內(nèi)傳統(tǒng)的節(jié)日,但是因為在海外,圣誕節(jié)那天還是有很多我們的朋友打電話過來慶祝,甚至我們的鄰居還過來邀請我們一起和他們慶祝。

我對母親說:“去感受下節(jié)日氣氛吧,玩得開心點。”

“那你呢?”

“我還有一點工作要處理,等會就過去。”

事實上即使不飛倫敦,我一樣也有很多工作要忙。丹尼發(fā)過來很多的圖片都需要我再次審核,我還得寫上注解,包括這次我在蘇州拍的人文照,很多我都還來不及整理。丹尼雖然是個中國癡,但是他對蘇州城歷史和文化的了解少之甚少,每一張照片上的景點我都要查相關(guān)的歷史背景,然后翻譯成英文。

中間Herbert醫(yī)生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已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去他的診所了,他一直在跟我約下次治療的時間。不過這次即使他不跟我聯(lián)系,我也會主動給他打電話的。這兩天我都夢到了阿靖,兩次都不是催眠的情況下,兩次醒來都控制不住的抑郁。我不知道是不是癥狀更嚴重了,但是我卻不是很擔(dān)心,事實上我很清楚阿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只是每次當我意識到的時候都很難受。

醫(yī)生很關(guān)心我的情況,他問我:“還是在同樣的場景醒來?”

我說:“不是,這次完全不一樣。”

我跟醫(yī)生說明,以前一直都是在重復(fù)之前的場景,然后在婚禮中醒來,可是這兩次夢到的都是阿靖給我寫信和打電話,最后一次就是在陳太太去世那一次。

醫(yī)生說,也許這是好現(xiàn)象,那些我不愿意或者刻意回避的有關(guān)阿靖的記憶以夢境的形式呈現(xiàn)在我面前,比我直接無限期地拒絕回憶要好得多。只是如果我真的感覺壓抑和悲觀,沒有辦法自我調(diào)節(jié)和控制,讓我一定打電話給他。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犯病,這段時間忙碌的工作讓我?guī)缀醵纪浟耍晕覍︶t(yī)生的話并不在意。但是沒想到幾天之后醫(yī)生一語成讖,而那時候我剛碰到安先生。

這也許是相隔七年的世紀重逢,即使在我看來我和安先生一直都不是真的分開。我只是沒想到的我們會在那種情況下見面,我當著他的面抽了支煙,還沒來得及裝作無所謂地將煙霧吐出來,就被嗆住了。嗆得一口氣差點沒背過去,嗆得心臟疼,嗆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卻只看到他發(fā)白的臉色。

母親說對了,我很想他。阿靖也說對了。

阿靖,可此生我喊出這名字的時候再不會有人回應(yīng),母親說過,阿靖已經(jīng)去世了,當我看到一個月后阿靖寄給我的信,我也知道阿靖是真的已經(jīng)永遠離開了。

在最后的一刻,在槍聲響起之前,阿靖說:“阿曦,我原本想帶上你一起的,可是你已經(jīng)有安嘉樹了。”

又是一場噩夢,在噩夢中驚醒。

我坐起身,開燈,凌晨四點,身上的睡衣全都濕透了。

非常難受,渾身戰(zhàn)栗發(fā)抖,冒虛汗,頭痛,胃部也痛。我趕緊在床頭柜里拿了藥,就著冷水灌了進去。

我控制不住身體發(fā)冷,抱著自己的胳膊,拼命告訴自己意識還很清醒,一切都會沒事。我一直讓自己想白天的工作,想美術(shù)館剩下的一堆要處理的破事,想遠在加拿大的母親,想睡在樓下的安先生。沒用,依舊渾身疼痛和無力,最后我想抽煙,可是我已經(jīng)戒煙很久了。

我在心里掙扎了很久,還是決定給Herbert醫(yī)生打電話,他知道是我的來電,會二十四小時緊急待命。我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但是我能聽到他在那邊放我治療時常聽的安眠曲。醫(yī)生說,這有助于我靜心,然后你只要安心睡下,一切都會像這首曲子一樣,在海角對岸春暖花開。

我突然想起那次我去他家里拜訪他,Herbert醫(yī)生見到我十分驚訝,他說,他先前幾乎已經(jīng)確定我不會再去找他。

我告訴他,除了他以外,其他任何醫(yī)生我都不放心。醫(yī)生的回答也很直白,他說像我這樣年輕有名又有錢的姑娘,對別人戒備心重也是很常見。我不在乎他對我的諷刺,只是看著他笑了一下。他說的一半以上都是實話,我沒有什么好否認的。

至于為什么可以信任他呢?我記得我當時說的是:“我是你從現(xiàn)在開始的第一個病人,你需要錢而我可以給你想要的金額。”

Herbert不理會,他只是堅定地看著我:“Sunny,你年輕,還有才華,還有很多有意義的事情等著你去做,就算沒有我,你也一定會克服這個病好起來的。”

但他不知道,像他說的那樣,我不怕疾病,災(zāi)難,和苦痛,可是我怕我自己被我自己打敗。而如今聽到手機那邊音樂聲卻后悔了,當初,不應(yīng)該在他面前把話說的那么難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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