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心思一激,頓然明白傾煙摔那牡丹花兒其實是摔給蕭皇后看的!訴得那通口不對心的話也是為了對這位皇后娘娘的心……
皇上只有四個女人,除開封為湘嬪的傾煙之后便還有一后二妃。那皇后是曾經王府里的王妃,二妃為側王妃。
因皇上基本每夜都去傾煙苑里歇息,害得這幾個女人總都看傾煙不怎么順眼,平素里常有意為難。
但二妃之中的一位蓉妃平素寡出,倒是沒有于傾煙做難過。因與那位蓉妃交集不多,故而不大識得為人。
蓉妃是漱慶一宮主妃,居茗香苑。其人名喚王冉,原是平民出身,父親為皇城一座書院里的授課先生,一十六歲時與尚是皇子的皇上在接頭偶遇,皇上感其蘭心蕙質、似水性溫,心生歡喜,故帶入府中。那時皇后、莊妃已于一年前先她入府。
她比皇上小了兩歲,時年二十整。
皇后蕭氏婧嫻,居長樂宮正殿,比皇上長一歲,在一十八歲的年景便嫁給了皇上,現今時年二十有三。
她是我西遼名門蕭家的嫡出四女,生就一副端莊秀麗的嫻然之相。
蕭家近幾朝來總出皇后,前朝的宇文皇后便是蕭太后的外甥女,而更前一朝的蕭太后更是這蕭家正正經經的嫡長女,時今又添一位弘德帝的蕭皇后,前前后后算來也已有三朝。有道是寵不過三世,時今正好是第三世,往后這蕭家會發生些什么事情當真未知!
莊妃公孫氏灼嫵乃是箜玉宮主位,居夙毓苑。
她時年二十有二,是與皇上同歲的。 她系我西遼國望族公孫氏幺女,家中依稀是行六。在十七歲時與蕭皇后同年入府,故與皇后素篤。
現下這皇后與莊妃靜然立于團花簇錦的小景之間,言笑不茍、神情似平和而又似淡漠。
皇后著了燦黃勾暖橘鑲大寬邊、飾掐絲孔雀翠羽紋絡的鳳袍,挽牡丹頭、戴半包圍圓月緞金扶搖鳳冠,是最威嚴正派的國母風范。被這般形容映襯之下,人便只剩下了無窮無盡的皇室威儀,大抵是瞧不出什么別樣風姿的。
莊妃著一件廣袖洋縐團花藍底兒桃色小拖尾儒裙,肩罩綾薄石青刻絲比肩,纖纖柳腰被極好的束起來、玉色宮絳打了的蝴蝶結處墜一縷五色花穗,足登玉色蘇繡紅桃花的小巧繡鞋、又于鞋面鋪陳了成串的黑白雙色珍珠。她挽一個驚鴻髻,這發式乍一看與傾煙挽起的雙刀髻有些像,卻偏生于右側發頂偏下的地方留了一縷恰到好處的流蘇垂下來,配大顆祖母綠耳飾,整個人便顯出一種亂亂的風情味道,呼應雪白額頭一點紅心金底魚鱗形花鈿,加之一雙細眸莞爾顧盼,便是說不出道不明的映在心里去的嬌嬌媚態。
這一后一妃雖是各異的風情,立在一處卻又偏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張揚攝人!便是連同跟在她們身后伴著游園的四個頭挽雙螺粉絹綢、著翠色粉邊長緞裙的宮娥都是說不出的跋扈凌傲。
“湘嬪好興致!”一嗓悠然。正待我們欲要對這一后一妃曲身做個禮時,皇后卻先含笑啟口,“游園賞花兒呢?”平和安然的口吻,且言著便在莊妃的攙扶下一路又近幾步過來,目光下意識一瞥地表時,勾勒細細金粉的眼角忽地微起一恍,“呦,這牡丹好生生的,怎的就棄了?”目指地上那嬌艷欲滴的胭脂色牡丹花,皇后微蹙眉,聲息卻沒怎么大變。
“呵。”一旁伴著的莊妃嬌滴滴一勾唇輕笑,“花無百日好、人無千日紅,這是湘嬪深諳此道,便叫這一朵甫看過去最是搶眼的牡丹花兒,也有自知之明些!”聲息一凜。
我微把眸子往下垂垂,心思輾轉,自然聽明白了莊妃話里的意思。她這話是在暗指湘嬪不會永遠榮寵不衰,并以那前一時還在枝頭迎著春風招搖含笑、后一刻卻被狠狠摔在地上煞是狼狽的牡丹比喻湘嬪,暗誡她要她自個有個自知之明!
我正如是想著,卻又聽莊妃把那聲息輕了些許,飄轉轉的復有所指道:“只是臣妾倒是覺得吧……”她看了眼皇后,后轉目視向傾煙,“一些個人總是喜歡無事獻殷勤,必定是非奸即盜!”至末尾處時一改方才那媚媚軟語,牙關咬緊了猛起了一狠!
這話好似一股飄忽兜轉的徐風一樣順我耳廓灌溉進來,聽得我不由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沒忍住在心下里哂笑,心道這獻殷勤不對,不媚俗只怕更是不對!說白了橫豎就是湘嬪這個人于她們來說就是不對,故也就跟著一切、跟著什么都是不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