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六話 己自憂忿枉奈何(2)
- 宮·惑
- 索嘉楠
- 2266字
- 2020-10-12 22:51:34
“妙姝,我們……”
“你們兩個還磨蹭什么,卻是不能快點兒么!”
一連兩道聲音與此同時幾近并起。就在小桂子方才欲要回我那話的時候,簇錦正巧遠遠兒自那小苑月形正門處冶步碎碎的急行進來,又只在門邊一棵招搖柳樹下駐足而不再往里走,看樣子只是來催促這兩個人快些行路而已。
這兩個人一見簇錦來催,也就顧不上再搭理我,把手中拎著的柴緊了一緊,徑自邁開了步子就忙不迭的走了。
我一見簇錦過來,也就顧不上再去理會那走遠的兩個人,只急急的一路沖她過去,不如直接問她最為清楚!
這簇錦與我一樣,亦是昔時慕虞苑里的一眾舊人之一,中等宮娥。在作為主子的貼身宮娥的傾煙封了湘嬪后,我與她便自然而然跟著成了湘嬪的貼身宮娥。身份是看似高了一高,可這日子……呵,我就不想說了!
宮里頭講究的是“隨主殊榮”,隨主殊榮!就當(dāng)前這局勢,就是皇后身邊兒一個最下等的粗使宮娥,其實都強過了我們太多去!
思緒不免就紛雜了一些,我把亂緒平復(fù)了平復(fù),走到簇錦身前就勢又開口:“我正找你呢!”說著軟眸往方才那二人離開的方向瞥了瞥,語氣染了戲謔,不覺又有了幾分輕姿慢態(tài),“都這個點兒了,這錦鑾宮小廚房那邊兒都是蠢物不成?怎還不來傳膳!”復(fù)蹙眉斂斂調(diào)子,“你也不著緊的催一催去!”
有風(fēng)盈頰,娓娓的帶得額前一抹碎發(fā)貼著晃曳,把簇錦這生動的眉目濡染的愈發(fā)顏色多變:“你且問我?我何嘗就是個不知道時辰、不懂得催促的!”她不似我性子起來就不管不顧,即便是發(fā)嗔的語氣也很注意聲息的收斂。徐徐一發(fā)泄后,又機謹?shù)乃南吕锴屏艘磺?,方牽住我的袖擺帶我往旁邊柳樹垂下的枝子后繞過去立定,“我原都不知催了幾遭了,但小廚房那邊兒的執(zhí)事說,今個莊妃娘娘點了一道極難做的廣式點心,咱們小廚房里的人手便被抽調(diào)了過去幫忙。如此便耽擱了這慕虞苑的午膳!”
這話且入耳且入心的,我登地就明白了方才小桂子、小福子兩個人拎著細柴往外走是要如何了,感情人家是要我們自個在偏廚的閑置處準(zhǔn)備膳食了?伴這股意識的錚然清明,我頓時就是一股子心火直冒!面上一誚、眉目噙蔑、口吻含笑:“我說呢……這大正午的太監(jiān)不睡覺,倒跟打了雞血似的拎柴火往外跑……呵?!泵佳鄹Φ赜忠涣鬓D(zhuǎn),唇畔薄薄勾勒出的笑靨分明含氣帶恨,“這感情是尋地方自個做飯,你這個湘主子身邊兒管事兒的是過來催他們了!”聲息陡地一個挑起,臨了又呼應(yīng)心緒猛地一沉。
“妙姝!”簇錦慌得就是一撫我的腕子,沉悶咬牙、恨恨的道,“你小聲點兒我的祖宗!主子們的綢繆哪里就是你我能管顧的?順應(yīng)也就是了!”
她顯然是頗急了,生怕我那有些不敬的話被哪個長舌的給聽了去。可這話聽得我更是窩火窩心的厲害,惱不得愈發(fā)沉了悶郁的就著勢頭一通訴到底:“管顧不管顧的也得過了一個‘理’字不是?”我蹙眉定聲,“哦,這分明是咱們錦鑾宮的小廚房,那邊莊主兒心思起了要吃什么花式繁雜的菜,合該是吩咐了她箜玉宮小廚房自個備去!怎甚都輪上我們錦鑾宮做?”我無視簇錦連連告誡卻插不進話的一臉無奈模樣,一展眉目徑自吐的只恨不解心頭氣,“莫非莊娘娘那箜玉宮的人都死絕了,非外宮之人不可不成!”撂了句狠話。
“妙姝!”簇錦又狠狠地喚了我句。
這次我倒是緘默了須臾,借這空檔平平心頭那急起的脾氣,斂了眉目又盡量好聲道:“話又說回來,就是眼下不曾歷經(jīng)大選而迎了入宮的新主,咱們這錦鑾宮也是上下幾百號人了!小廚房怎么說都配了十?dāng)?shù)個來為這幾百號人備膳吧!即便是箜玉宮那邊兒人手不夠抽調(diào)了去幫忙,我倒不信,便連個給慕虞苑備膳的人都沒有了?”于此那并不曾壓下的脾氣不免又直勾勾吊起來,我一揚聲息,“那一個個的都作死去了不成!”
我如何能夠不氣?去他的人手不夠的鬼幌子!說白了就是有意給慕虞苑臉子使,有意刁難湘嬪給湘嬪難堪了!
便是我們家主子再不對皇上眼兒再不得寵,也好歹是一宮嬪位、是正經(jīng)主子!這些個捧高踩低長了狗眼的東西們究竟是用什么思考的,也不想著為自個留條后路……這皇上時不時的總來慕虞苑,他們倒當(dāng)真不怕湘嬪一日對了圣心得了圣意的飛黃騰達,握刀鋒在手、斬盡天下負她人的!
簇錦那頭搖的愈發(fā)厲害,終于是待我這一番話言完了!她適才緩出一口氣蹙眉氣道:“越是不讓你說,你倒越是說個不停了,這么有意慪人又是何等居心!”旋即把聲色頓頓,啟口已經(jīng)有所沉淀,“與當(dāng)下這類似的一件件事兒,這又不是一兩遭了……”她抿唇后低了語氣目光凝定向我,“你瞧不出這是莊妃故意吩咐下來的?”就口權(quán)且止息一嘆,復(fù)抬目就多了幾分告誡,“多說無益,心里明白也就是了!嘴上再逞強也掙不來真正的風(fēng)頭,還只會叫湘嬪娘娘聽著更加不好受!”
我張了張口,卻沒能回了一句話去。因為誠然的,簇錦這些個道理說的都委實真切,我無可辯駁,不覺勾起另一番對世事無奈的恍惚感。
正惝恍著甫又聽簇錦轉(zhuǎn)了語氣道:“行了,我且去準(zhǔn)備午膳了。跟你耽擱這許久,也委實再耗不起?!北阕灶欁赞D(zhuǎn)身也懶得再理會我,卻在將轉(zhuǎn)未轉(zhuǎn)的時候側(cè)目一瞥,“你也別不忿了!予其杵在這兒跟自己生氣傷身的,倒不如來幫把手?!?
“我不去!”我隨口就是沒好氣兒的一句。
簇錦知道我這副刁鉆脾氣,便笑了笑,自己去了。
一來二去的站著說話,因精力都用在了那話上,倒是忽略了氣候的炎熱難耐。現(xiàn)下簇錦徑自走了,四周隱轉(zhuǎn)在空氣里的一股子燥悶感,才又漸趨回籠了來。
分明是暖熏熏的惹得發(fā)膩,我卻忽然由身后脊背骨起了一陣生涼,這莫名的寒氣“簌簌”幾下便攀附著骨血一路涌上!我頓然打了個哆嗦,只覺那積了滿心的悶郁越發(fā)的重過鉛石。
這份沉甸甸的作弄感攪擾的我恍若絞斷了腸子、煎灼了五臟。
我再提不起半點精神,足下也軟綿綿的厲害,回房呆坐至天色將暮、視野昏惑,適才把心頭繁思穩(wěn)了穩(wěn),重又去了湘嬪屋里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