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禾終是豁然,這“泥腿子”終于有的忙了,暗暗贊了自己一舉兩得,他伸了個懶腰,困意才至,寬衣睡了。
次日清晨,她依舊未平復昨日糾雜之心,待在坤墟不想出去,左禾也不勉強她,雖有些失望但還是依著慣例飛升出來漫無目的地瞎逛著。
他已行了半個多時辰,低頭俯瞰,下面似有彩光閃閃,好奇心頓起,確定是那處無誤,收術頓足,落至周遭高點,不再移動,四下搜尋著。
“看這地貌,該是我云伏最深之谷了吧。哎?那是何花?方才那光就是它散的吧!”左禾細細環視之時,目光掃過一朵大花之上,只見那花重重疊疊似牡丹初開,花瓣嬌滴滴的,顏色紛雜雜的,十分扎眼。
“一,二,三……七,竟富七色!莫非,我那胡言之物竟真有?”他激動詫異極了,欲近前細觀,用手一拂竟有阻擋。
“哦?這妖胎不俗,還自保設了結界,小術爾!甚好,帶你回去沐了仙澤,又是功德一件!”自綣綣之后,他已許久未結緣過妖胎了。
好奇心害死人,他以前頻頻說教那些妖胎的禁忌,自己竟想也不想地就觸犯了。
左禾只顧美滋滋地運靈施術,打算將那七色花置于袖中帶走,那術法碰觸結界果真瞬解,他方要抬手摘取,突然旋風大作。
那風既狂且毒,吹散左禾束發,迷暈左禾頭腦。
他將倒未倒之際,那花之葉托突射晶針,正對頸項,瞬間入膚無痕無跡。
“呵,年少就是年少,恭喜神尊心愿達成!”那七色花化作一白衣女子,對著那花葉深深一福。
那花葉聞言,即刻復原:霞衣簇錦,珠翠挽頭,美艷圣潔,仙氣繚繞,氣質非常,竟是一盛齡女上神。
她細觀了一觀躺在地上的左禾:“嘖嘖,確是惑女之貌,天妒之顏!怪不得他爹娘……咳咳!織瑪,你說那丹妖確已藏在左禾坤墟之中?”她清了清嗓,自知險些失言,又斂了斂花癡形容,復了常態。
“不錯,我已追觀那丹妖胎甚久,是個女形,這坤墟實是異世,本是置物之用,初是乾坤袋,若修為夠深厚便自行融于腰間化作坤墟,左禾本修為不足,是那丹妖就融了自身筋脈給他才得了這墟,喏,現已化作他發間一縷彩錦。”她說話間身子全福著,有些酸麻,她的腳頓了一頓。
“起來吧起來吧!看著怪難受的。”那女神不顧身份,竟伸手扶穩了織瑪。
“謝神尊!身在其中,觀而不得,感而不得,言出不得,卻可以吸收里頭自帶的仙靈氣兒,那丹妖好頭腦,設了計謀使左禾著了道。”織瑪面容頗露不恥,那“二人”真真作繭自縛。
“誒,你可知曉喚她復出之法?本尊從未得見過丹藥修成的妖胎,現下若觀上一觀也新鮮新鮮。”女神好奇心泛濫,竟拿起那錦辮細看了看。
“弟子,弟子從未近前實為不知。”
那女神是個七竅玲瓏,當即看出她眼神游移,定有偏差:“織瑪,我要你護著她,就是要你摒棄了貪嗔癡念,要做得謙謙卑卑不論身份高低的事兒來。你萬莫要害她,本尊承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若看不好她,我便滅了你!”
“此間事已了,本尊還有要事,須即刻動身,以后之事,你可明白如何做了?!”她面色一沉,眼光一戾,威嚴立起。
“弟子明白,弟子謹記!不過,您已是我師尊,我在云伏拜師輩分,這。”她慌慌跪下。
“哈哈,不妨事!咱們神仙靠修習自身精元來延壽,下輩精元比上輩精元深厚許多活的長久的,比比皆是,輩分早就亂了,若真算來我與云啟的師尊歷情劫之時,我還算云啟的師母呢。哎,麻煩!這么說吧,你是我徒兒,你在云伏自可不必當真。”話畢,她再無心聽織瑪言語,拈了口訣,化作輕霧,徑自遁去了。
“紫苡神尊,弟子受教了!”織瑪朝那輕霧叩了叩頭,遠遠地再望不見,才緩緩站起,暗忖:‘神尊你可莫要以為我是三歲孩童?故意哄我她是丹妖,呵呵,那就對不起了!’
她邊想著邊踱至左禾散發旁。
她面色轉而一狡,施術招來一雙小妖:“依計行事,你倆分別吸得一小半,萬不能貪多,可要謹記!先隱了吧。”
吩咐完畢,待小妖隱了,織瑪俯身拿起發辮輕彈,一下,二下,三下,隱身!
“又喚我何事嘛?!”她才出得坤墟,未及再出口一句,便見昏迷倒地的左禾。
她大驚之下慌慌探了探他的脈門:“怎會著了迷障?”
發愣疑惑片刻,驚恐:“不好!中計!”
即刻想要復歸坤墟,然而已遲。
突現雙妖一左一右,深吸吐納,令她受制,她動用由生之力亦進不得,亦退不得,深深埋怨又自責,戚戚哀嚎又無助。
她周身隨著二妖吸納——熒光漸淺,醉味漸淡,修為漸弱,中丹漸小,女形漸幼,五識漸失,黑球滾落……
她求生之欲初強而后亦不減,失聲之時猶不甘:“天既生我,何苦難我,我不認!我不認!左禾,醒來!左禾,醒來!”
那二妖吸納甚為舒爽,沉醉其中不能自拔,早已忘記織瑪囑托,一吸再吸未有停意。
織瑪瞧出端倪,心急如焚:‘再要下去恐壞了大事!’立即泄出解迷清香一縷,心念道:‘哎!你二妖之命恐休矣!’
左禾昏昏沉沉聽得似是妖胎之聲,如夢不出,想醒而難,聞得最后一聲甚為悲戚,掙掙扎扎終究開了眼。
然而面前一幕令他心驚肉跳,胸痛難當,他丹眼充血,眥角欲裂,幾欲瘋狂,不顧一切驟然躍起,瞬殺二妖,施法聚她的靈。
她已唯剩巴掌大小一團熒光,連彩色都幾欲不見了,簡直不忍直視。
左禾自身靈氣混合著修為向那熒光滾滾注入,奈何,遇之皆散,觀之更暗,他瞳孔驟縮,倏然停下,憤怒摔手癱于地上,那淚,汩汩而落。
“綣綣!綣綣!我該拿你怎么辦我該拿你怎么辦!”他想小心地將那熒光捧起,奈何淚眼婆娑看不真切,雙手顫抖拾她不得。
左禾觀她愈來愈暗,束手無策,癱坐許久,悲傷欲昏,自覺對她早已情根深種,眼見她去更是萬萬不能,他耗功傾術,使盡渾身解救,奈何她晦暗依舊。
方要割破手指,欲施歃血禁術同命同生,只聽一沙啞男聲不知從何處飄來:
“愚夫,愚夫!如此這般救不得她!丹妖肉胎已損,精元破裂,元魂已歸不得其中。收好她的破損肉胎黑球,待她精元復原才可融合完全。”
“謹記,仙凡交接所,靈物不修處,觸其萬花之蕊,輔之晴陽蜜露。快去尋快去尋!”沙啞的男聲終止。
“仙凡交接,靈物不修,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也不顧驚疑,不顧言謝,利用周身之力,窮盡畢生之功,即刻狂奔而去。
織瑪收術復原了音色,傷感嫉嘆:“左禾啊左禾,想不到竟然對她——自此,你情劫將至,愛而不得。孽緣孽緣爾!閔容,閔容,我定……”她自覺心痛難當,淚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