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昨晚那一遭,第二天早上肖崇言仿佛昨晚什么齷齪也沒發(fā)生過一樣過來敲門,和悅地叫阮景起來吃早餐時,阮景乖了很多,立刻應了一聲。
培根煎蛋配上牛奶,典型的西式早餐,符合肖崇言外表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他吃了一塊扒蛋,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牛奶,喉結上下滾動中有一種莫名的性感。
他瞥了一眼阮景,“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聞言,阮景立刻放下手中的餐具,抬起頭,臉上漾出一個軟和的笑,漂亮,且虛偽,“多謝您昨天收留我一晚,一會兒吃完飯我就走了?!?
肖崇言放下叉子,皺著眉頭,“你吃錯藥了嗎?除了失憶,還有點別的病沒檢查出來?”
阮景沒吭聲,打定了主意一會兒從這離開后,不再跟這個男人有交集,事故已經釀成,她再埋怨也沒有用,而這個男人太過精明,她不喜歡跟同樣聰明的人在一起,被別人時時刻刻壓制一頭,會令她覺得無法呼吸。
“你要走?”
“是,我要回濱江,畢竟我記得的人和事都在那里,繼續(xù)留在柳川沒什么意義。”
他看起來有話想說,但是最終只是站起身,從錢包里取出一張卡,遞給阮景,“這是我應該做的,你收下吧?!?
“謝謝?!?
阮景毫無心理負擔地接過了。她接下來要做的事確實需要這筆錢,而且他這般大大方方、錢貨兩訖的姿態(tài)令她也安心不少。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阮景用紙巾擦了擦嘴,剛要站起來……
“牛奶沒有喝完,不要浪費?!毙こ缪杂貌孀游策盗诉底烂妗?
阮景只得又坐回去,坐下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被肖崇言牽著鼻子走了。不滿于自己條件反射性的聽話,她皺了皺眉頭,咕嚕咕嚕幾秒鐘,半杯牛奶就見了底。她放下杯子,沒有察覺到自己嘴角掛了一圈奶漬,揚了揚下巴。
“感謝肖先生的早飯,我們有機會再見了。”
肖崇言看了她一眼,沒吱聲。
阮景出門之后,肖崇言才踱步到窗邊,看著那個窈窕的身影遠去,久久沒有移動身子。
阮景有自己的打算。
她不想借助警方的幫助回去,也就不能讓警察替她開具證明,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去,萬一濱江那邊確實有什么不對勁,她才好在暗處梳理明白。
感謝偵查課教授的諄諄教誨,阮景不費吹灰之力,就在一個老居民區(qū)找到了一個辦假證的小販,也虧得肖崇言出手大方,讓她有足夠的資金,小販鞍前馬后跑了好幾天,很快就弄到了一張新的身份證。
“小姑娘,拿好了啊,小心點用,萬一……你可別供出我來啊?!?
阮景對著太陽光觀察了那張卡片許久,連上面的花紋光澤都跟真的一樣。她將假身份證揣進兜里,睨著小販,“有點本事啊,你要是害怕,怎么不干點別的正經買賣,你就不怕我是警察的臥底?”
小販嚇了一跳,左右看看確定阮景是開玩笑,才小心地笑著說:“小姑娘,你可別嚇唬我,我也是打聽過的,抓住頂多三年,而且我一看你就是正經人,我才敢給你辦的?!?
阮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付清了尾款,“總之你好自為之吧,法網恢恢,總有找上你的一天?!彼f得正氣凜然的,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也參與了違法行為。
小販也不生氣,“得,干完您這單我就收手好吧,小姑娘快點走吧,晚了可買不著汽車票了。”
阮景隨口“唔”了一聲,突然覺得哪里不對,她猛地回頭,身后已經沒有了小販的身影。
她環(huán)顧四周,心忍不住怦怦地跳了起來——她似乎從沒有跟小販說過,自己要買汽車票。
是他無意中猜中了?不可能。
阮景回想著小販的表現(xiàn),像是小心翼翼,可神態(tài)卻不見得有多緊張。她又想著找到小販的經過,阮景輕易地找到了那根張貼小廣告的電線桿,最不被注意的右下角,那里的小廣告已經被撕掉了。
是湊巧被清潔工撕掉了?還是……那張小廣告根本就在等著她去看。
新鮮出爐的假身份證還在衣兜里,阮景低著頭思考著各種可能性,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天知道她拿著這張假身份證去買票,會不會被接到舉報的警察當場抓起來。
出了那片老居民區(qū)一路北走,是一條比人肩寬不了多少的胡同,兩邊多是一些年久失修的小高樓,偶爾還有一間營業(yè)的小商店和茶樓,都是門可羅雀。
阮景一直在想事情,冷不防對面突然沖出來一個中年女人,滿臉都是淚,嘴里絮絮叨叨著什么聽不清楚,結結實實地和阮景撞了個正著。
阮景被撞得倒退了一步,肩膀驟痛,正想要按住,卻冷不防被那中年女人拉住了雙手,手中有異物的觸覺,她低頭一看,中年女人一手還握著一柄水果刀。
“你……”
“對……對不起了,你原諒我。”中年女人帶著哭腔,看著阮景。
阮景勉強搖了搖頭,“沒關系,你沒事吧?!?
中年女人松開了握著阮景的手,神情突然變得極度絕望,跌跌撞撞同阮景擦身而過的瞬間,阮景終于聽到了她在說什么,“求求你,放過我吧……我還不想死。”
中年女人越過她,仿佛有惡魔在身后追趕,跑得倉皇無措,阮景的腳步逐漸停了下來,她還是不太放心……
“撲通?!?
身后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傳出來,阮景眉心隱隱一跳,迅速調轉了方向,往來時的路跑去。
阮景仍舊是晚了一步——就在轉彎的路口,方才那個奇怪的中年女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她身子沖下倒著,背上扎了一把刀,刀柄的方向正沖著阮景。
阮景蹲下身子,看著中年女人瞪大眼睛的尸體,明白了她想說的那幾句話。
“求求你,放過我吧……我還不想死?!?
“對……對不起了,你原諒我?!?
阮景背上一涼,幾乎可以立刻還原中年女人臨死前的一段遭遇:有人在追趕那個中年女人,以她的生命為威脅,讓她奔向阮景,讓她的身上、她的刀上,都有了阮景的指紋,那個人要把她的死同阮景掛上關系,中年女人才會絕望地沖阮景道歉,她就要死了,并且會連累這個無辜的小姑娘……
巷口傳來了一陣警笛的聲音,阮景立刻意識到警察是沖著這兒來的,現(xiàn)場極具誤導性,可是她不能逃,這樣明顯的犯罪現(xiàn)場,她不能逃!
阮景雖然頭腦十分冷靜,但手心卻冰涼,自從她蘇醒以來,一切都太被動了。
還未等阮景起身,身后便傳來一聲厲喝,“警察!不許動,把手放頭上,轉過身來!”
這是最糟的情況了,阮景哀嘆一聲,雙手抬高,站起身來,緩緩地轉過了身。
出警的警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