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長的像她娘
- 少年郎本輕狂
- 洛十六
- 3983字
- 2020-11-18 17:44:04
石頭來沈燁靈的門下學戲也有數日了,他們戲班在旬陽的頭場戲也在緊趕慢趕的籌備中。
許曼的病也逐漸好轉,能下地但不宜站太久,一般時刻她都會在艷陽高照的時候,端把太師椅坐在頂闊的小院里,曬曬太陽。她人瘦,拿不出以前給人唱曲時的風韻,往太陽底下一照,像在曬人干似的。
于是她曬太陽時就把沈燁靈即將要演出的行頭,拿出來一起曬成干,順便在賢妻良母的將其打理一番,拆線,剪線頭。她這樣一坐一弄就是小半個下午過去了。
張尚植和徐汝良漸漸的和石頭熟絡起來,玩成一片,就連徐汝良定期給許曼端藥他們都要跟著,這天許曼依舊在擦著珠花,身旁架著沈燁靈要穿的莽服。她一抬頭對著迎面走來的三個人展顏笑了笑。
徐汝良還沒將要端到許曼跟前,張尚植就跑了過來,像個還沒斷奶的孩子一樣,不依不饒的趴在許曼的腿上,臉頰有一下沒一下的蹭著許曼蓋在腿上的毛毯,奶聲奶氣的叫著:“二嬸”。
徐汝良粗魯的揪著他的衣領,一用力一把將他脫開揪到地上不管了,將藥安安穩穩的放在許曼手上。許曼剛想扶張尚植一把,擔心的見著張尚植被拖到地上揉著屁股沒有生氣,反而笑得沒心沒肺,知曉這是他們兄弟的玩鬧,也放下心。
端過藥,捏著碗中的調羹作勢在藥湯里攪了攪,吹散藥中的熱氣,余光瞥向被遺忘在角落的石頭。對著他彎著眼角,投來自認為最有母性的笑容:“聽說二郎在旬陽收了個徒弟,就是你吧”。
石頭被許曼注意上,他推測著許曼口中的‘二郎’應該說的是沈燁靈,便依言躲閃著許曼的目光,用鼻子重重的發了一聲:“嗯”,就再也不敢出聲了。
他本能的低著頭還是被珠光寶氣的發飾所吸引,許曼擦完珠花,擦水鉆,這個玩意兒被陽光照得反射,在許曼的手上熠熠生輝,不被人注意都難。
張尚植更像一只癩皮狗一樣,蹲在許曼腳邊,雙手疊著放在太師椅的手把上:“二嬸,二叔的行頭真好看,可是北平那會兒帶來的”。
許曼垂下眼簾,仔細的擦著水鉆,點了點頭:“是啊,還是北平時白少帥送的,你二叔戲唱的好,喜歡他的人都會送些禮給他”。
徐汝良和石頭在一旁靜靜的聽著,看著做工精致的女莽服和光彩奪目的頭飾,不竟心生羨慕。
石頭更是腦中想象著一連串沈燁靈穿著這身行頭,上臺唱戲的情景,眉宮粉黛,任是摸遍旬陽也找不出比他驚艷的美人來。
不多時,許曼在石頭腦袋上揉了揉,溫聲細語的說道:“便把這兒當家,以后跟著你師父可是要好好學呀”。
許曼的手溫柔的在石頭的腦袋上停留了片刻,近乎成雪白通透的手臂,上邊點綴著年份久遠的玉鐲,其衣袖上散發著皂角的香味,連同早上抹的雪花膏,一同夾雜著進入石頭的鼻息:他娘生前也應該是這個味道。
石頭心中一記暖,抬頭看向許曼,只見許曼拖著病,臉色不是很好,陽光照射下將她的輪廓磨得棱角分明,兩頰更是深深的陷進去一塊,石頭不由得為她的病擔心,想著母親生前也是拖著這樣的一副面容,將他抱在懷里給他講故事的場景。
許曼迎著石頭的目光更是笑吟吟的,絲毫看不出她為自己的病擔憂的痕跡。
幾天后徐汝良每回給許曼送藥,身后總會捎上石頭一起。石頭則從許曼身上找到娘親的溫暖。
他原本以為沈燁靈是他見過最溫柔的男人,他姐姐是他見過最溫柔的女人,可是現在變了,姐姐怎么可能比得過娘的好。
他在沈燁靈宅子里一點一滴的接受師兄弟們投來的好,殊不知這些好都是用自己的諂媚和獻殷勤換來的,唯有許曼的好,她的溫柔,是不求回報的付出。。。。。
那場暗殺的事件被婁大爺預料準了,報紙上明里暗里的對洛小七做著各種采訪,和評述。洛小七的聲影沒登在報面上,也沒說明那曹師長被殺一事是否與她有關,只說暗殺的殺手做事向來只看錢不看人,真正能致曹師長于死地的無疑只是那位買兇人。
其狠辣新銳的言語以將所問的問題昭然若揭,百姓甚至能繞過那位買兇人,直接對洛小七評頭論足。
‘洛家那家主又殺人了’。
所以在旬陽這個多事之秋的縣城里,通緝犯遠沒有洛小七的這種生意來的可怕。
這場暗殺最難釋懷,也是最無辜牽連的就是沈燁靈,雖然兇手在他傘里藏槍,被他蒙混過去,但他心里或多或少都對其有陰影。
不過沈燁靈在旬陽大操大辦的頭場戲快來了,讓他沒心情理會那場暗殺,他專心投入戲中的角色,他要唱的便是這梨園重頭戲:《貴妃醉酒》。
李經理也先人一步的幫著沈燁靈布置著戲臺,要唱得隆重,場面可不能比北平差到哪里去。
沈燁靈和李經理是合作關系,一般有事都到戲院的后院里聊。
這一天沈燁靈繼續來找李經理閑談,他一面穿過殘花敗葉的后院,隨即到了小院旁李經理拿來待客的議室,一眼便瞧見門口石桌上正有李經理的夫人劉氏抱著五歲大的孩子識字。
小孩一看見沈燁靈連忙掙脫開他母親的懷抱,撲倒沈燁靈的腿上,欣喜的大叫:“美人叔叔”。
沈燁靈順勢將他抱起,借著有力的臂膀,讓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只手騰出來溫柔的捏了捏他的臉--很柔軟。
劉氏忙起來一邊蹲了蹲身子,低著頭像沈燁靈行了見面禮,一邊糾正著小孩:“跟你說了多少遍,不是美人叔叔,是沈叔叔”。
小孩憋著嘴,對娘的話不想聽,賭氣的將頭埋在沈燁靈懷里,抱著他的叔叔就是個美人,為什么不能叫‘美人叔叔’。
看著小孩不理她,自己也只好陪臉的對沈燁靈抱歉道;小孩子不懂事。
沈燁靈也對劉氏點了點頭,恭敬的行禮,一臉無所謂的笑了笑,由著孩子叫自己什么。
他得了空,將頭轉向議室那扇緊閉的房門,沈燁靈也指了指,降低聲音問著劉氏:“李經理是在里面接待什么人嗎”。
劉氏順勢將目光移到議室門口,百無聊賴的點頭說道:“是啊,還能有誰,就是在咱們寫戲文的柳先生唄,他今天去了江沅府上受了一些氣回來和我們家老李哭訴,還能怎么樣”。
她說的這個柳先生,全戲院里就看他最不順眼,所以說話中也透露了一點嫌棄的語調。
沈燁靈聽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勉強的笑著,禮貌性的低一低頭對劉氏說道:“那我等會再來吧”,說完將小孩還給劉氏轉身想走。
劉氏接過孩子也攔阻沈燁靈,手指著議室的門口,唯恐天下大亂似的:“那柳先生喝了點酒,我怕我家的一句說不好,他們就打起來”。
她的意思就是讓沈燁靈也進去,起碼和李經理有個伴,劉氏抱著孩子,媚眼一挑,拉著沈燁靈的衣袖往議室方向去:“沈老板,你幫我進去瞧瞧,我一個婦道人家那里有力氣應對兩個大老爺們吵架,你幫我看住了,我回頭幫你見見你那空虛寂寞的娘子去”。
劉氏說完,一只手捂著嘴發出‘咯咯’的笑,她也跟戲院子里的人學起來怎么調戲沈燁靈。
不過沈燁靈人長得美,還隨和,隨便說幾句不著邊的胡話,他都能不好意思的,像不經世事一樣,泛著臉紅,表情困窘。正是個適合調戲的對象。
沈燁靈撇開劉氏的戲言,但還是紅著臉進去。
進屋一瞧李經理和柳先生并沒有如劉氏說的那樣打起來,而是一人站著一人坐著。
柳先生不知道是喝了點酒醉糊涂了,還是被江沅氣糊涂了,壓根沒注意沈燁靈進來,站在那里張牙舞爪的跟著李經理講在江沅府上發生的事情。
李經理腦子清醒,看著沈燁靈進來最先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看著柳先生的‘表演’。
柳先生是個讀書人,平時書卷氣滿滿,將刻薄二字寫在臉上卻不表露,一副君子動口不動手的作態,在醉酒至今更是如此,散發著嘴邊難聞的酒精味,發揮著三寸不爛之舌,將今天的景象夸張的形容一番。
“哼,我承認這個江沅確實有幾分厲害,他一人悠閑躺在榻上,對著我們三人在書桌上寫戲文的人,他唱我們寫,居然能同時寫出三本戲劇情節醒目是未帶重合,寫得連我們都跟不上思緒”,柳先生先揚后抑的評價著江沅,眼中充滿了不甘。
他端起桌上那杯茶一飲而盡,當作剛才對江沅的贊嘆被他給咽下去,展開手中的折扇,給自己狠命的扇幾下:“但那又能這么樣,我們跟不上他。就能說我們是三流嗎?我們好心好意幫他對戲文,他居然將我們哄走,真是欺人太甚,弄得我當場氣得憤然摔筆發誓再也不給江沅寫戲文,他算什么,以為在窯子里寫了下九流的小玩意兒就能,就能對我們指手畫腳,目中無人了嗎”。
柳先生說著拿著杯盞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表示著他的不服氣。
沈燁靈原本也和和氣氣的不覺得這個柳先生怎么樣。但江沅在他的記憶里一直很好,容不得被別人當著自己的面玷污。
他心里頓時對這個劉先生有了別樣的想法,但還是‘知其行,止乎禮’的強行反駁道:“江先生,人有才干,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但現在就連李經理也搖搖頭,否定了沈燁靈的反駁,他在無奈的用行動表明江沅確實就是這么心高氣傲。
柳先生反應更是激動,喝了口茶潤潤嗓子,準備對沈燁靈大篇幅的說著自己的論點,于是他斤斤計較的,換種溫和一點的口氣:“沈老板,你來旬陽日子短,可能還不知道這其中的細枝末節,江沅這個人我們是最了解,他得罪的文人墨客能從咱們縣排到隔壁縣去。他目中無人的事跡要是白紙黑字寫下來又一摞城墻般高?!?
他越說越是激動 指了指門外:“要不是他父親是前朝太史,外加他背后有洛家撐腰我們早就將這廝活剝殆盡了”。
劉先生這邊說著,李經理配合式的點點頭,表示認同。
沈燁靈心里一咯噔,他們兩人一前一后的在同一陣線說江沅的不是,沈燁靈也無力反駁,只好興嘆:“不會的”,表達自己的觀點。
不過李經理剛配合了柳先生一會兒,對他也有適可而止的限度。
柳先生肝火正盛,但到底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再說他還在自己手頭底下工作,養家糊口都靠自己給的工錢,對他更是不用像沈燁靈那樣假意討好。
他也處變不驚道:“柳先生咱們說話還是要帶把鎖,要是嘴上沒把門,可是要得罪人的,他爹前朝太史還好說,這洛家什么實力你又不是不了解,咱們得罪得起嗎?”
雖說李經理對柳先生沒什么所圖,不用假意討好。但他和柳先生還是多年的朋友,向來只給對方吐露最真誠的警告——江沅背后有洛小七,那是全旬陽最得罪不起的人。
柳先生看著門窗緊閉,門外應該是沒人偷聽,再加上李經理是多年的朋友,不會說出去。沈燁靈也是個謹言慎行的人。他的話關著門對他們說,也泄露不到外面去。
于是大著膽子發氣酒瘋:“哼,江沅和洛家那點事誰不知道,要不是他和前任家主洛正廷有一腿,洛家也能容得下他,他在我們面前裝清高,裝桀驁。到洛家還不是像一條狗一樣”。
前邊是洛正廷,現在是洛小七,洛家哪個是家主他就跟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