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棧月眼睜睜看著棺蓋合上,視線里的光一點一點消失,直到整個人被黑暗吞噬。
她試圖抬起手,卻怎么也動彈不得,像是被麻醉了一般。漸漸的她感覺意識開始模糊,最后徹底消失。
棺槨周圍的寒氣像千萬根冰冷的針線,一股腦的鉆入她的太陽穴,穿插交錯成無數個畫面,牢牢地印刻在她的腦海中。
這是棺槨中本該躺著的人的記憶,卻又像鳥瞰圖一般復述了一段史實,一段姜國滅亡的史實,一個亡國公主的想要活下去的意念。
……
刺骨的冷風混摻著密集的雨點拍打在龍嫵的身上,她用僅剩不多的力氣往前跑,一直跑。
她想要活下去,她不甘心死在叛國賊的手中,可是她實在是沒有力氣了,胸口上的傷不斷流著鮮血,衣襟上的血被雨水暈染開,腥紅的嫁衣暗了下來,現在的她虛弱至極,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像是死亡一步步的靠近。
樹林的盡頭是萬丈懸崖,再沒有路可走,龍嫵停下了腳步,站在了懸崖邊緣,眼神中只剩下無盡的絕望。
“龍嫵……寧死不從賊子……”她轉身望向身后的追兵,咬著慘白的嘴唇,縱身跳下了懸崖。
“嫵兒!”此時,身著黑紅色婚服的男子穿過兵馬群,想要抓住墜入懸崖的紅色身影,但為時已晚,只能親眼看著心愛的人消失在深淵。
男子跪在懸崖邊緣,俊美絕倫的臉僵硬下來,眉目間無盡的痛苦清晰可見,早已分不清兩頰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華沉哥哥,等嫵兒長大了,你就娶嫵兒做新娘子好不好?這樣嫵兒就能永遠陪在你身邊了”
“華沉哥哥,嫵兒希望你能永遠開心下去。”
……
“華沉,我以為你是我可以永遠相信的人,可你為什么要騙我?”龍嫵的聲音回蕩在柯容華沉的腦海里,愧疚感負罪感沖撞著他的胸口,讓他不能呼吸。
如果他曾試圖阻止謀反,如果他能保護好自己她,甚至說他能夠再快一步趕到,此刻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柯容華沉雙眼布滿了血絲,起身一步步走向身后這近百名追兵,驟然起了殺心。
他奪過一把長劍,朝著追兵們一劍一劍的刺去,每一劍都帶著仇恨,空氣中逐漸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
或許是殺紅了眼,看著一個個生命化為烏有,他心中竟有種說不出的快感。
直到最后一個人倒下,他精疲力竭的半跪在一片尸體之上,看著雙手上腥紅的血漬,逐漸清醒。
“嫵兒,等我……”
他跌跌撞撞的起身走向懸崖,就在邁向崖邊的最后一刻,突然間胸口一陣劇痛,鮮血溢出嘴角,重重的到在了地上。
黑色的天空翻滾著一聲聲悶雷,雨越下越大,一夜未停。
次日
姜棧月逐漸恢復了意識,渾身上下像是被碾碎了一般,難以用言語表達的疼痛拉扯著她的神經。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姜棧月蹙了蹙眉,刺眼的光線使她睜不開眼,她扶著額頭艱難的坐了起來。
視線慢慢變的清晰,面對此時的環境,她心中大驚。
這是……
隨著胸口一陣刺痛,姜棧月掀開衣領看了看左肩血肉模糊的傷口,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水和血浸濕的衣服,若有所思的望著周圍,好像自己知道發生了什么,卻又不敢相信。
她明明看到跳下懸崖的是另外一個女人,可是如今落在崖底的卻是自己。
有一瞬間她好像懂了什么,這古墓究竟跟自己有什么關系?如果沒錯的話,自己現在所處的時代就是古姜國,不過按照她昏迷時所看到的來講,這個時候姜國已經算是滅亡了。
信息量太大,姜棧月有些吃不消,她揉了揉刺痛感消失不久的太陽穴,或許自己應該暫時接受一下現實,畢竟就此刻而言,沒有什么比接受更好的法子了。
既來之則安之?
原本屬于龍嫵內心的憤恨和絕望壓抑著姜棧月,使她莫名的煩躁,可她同時又有些可憐這個原本金貴無比的公主,新婚之夜,老公的親哥哥和父親勾結奸臣起兵造反,死了親人丟了男人,最后落得如此下場。
慘,屬實有些慘。
可是自己更慘啊!逛個墳圈子都能遇到這種荒唐的事情。
姜棧月拖著身子艱難的爬了起來,撿起了掉落的鞋子,無奈的嘆了口氣,她挪到身后的河邊,脫掉了殘破不堪的外衣,俯身捧了些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她擦了擦嘴瞧著水面映著的臉,唏噓道:“幸虧臉沒受傷。”
抱著僥幸的心理,她隨便選了一條小路走去,想著至少先找到戶人家,填飽了肚子再想辦法回去。
然而荒郊野嶺的,別說人了連只鳥都找不到。
一路拖著像是被灌了鉛的雙腿,她已是身心俱疲,卻依然什么都沒有找到。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覺得兩腳間的重心越來越松,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似的,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身上的傷依舊隱隱作痛,無奈她只得停住腳步,靠著旁邊的大樹緩了半晌。
“這深山老林的,什么時候才能走出去啊,天黑不會有狼吧?”她看著馬上就要消失的太陽,半瞇著眼睛想喊聲救命,但是張了張干裂嘴又放棄了。
此時。
一個衣著樸素的姑娘,像是受了驚嚇一般,瞪著眼睛,松落了手上的籃子,滿眼不可思議的看著靠在樹干上的人,可更多的注意力在她的身后。
聞聲,姜棧月抬起眼皮子,遲鈍的掃了一眼四周,最終將模糊不清的視線停留在了遠處的小姑娘身上。
就在此時,她感覺身后有什么東西竄過,等不及回頭,頓時狼嚎四起。
姜棧月一怔,難道真的有狼?自己不是這么快就死在這兒了吧。
許是傷口發炎的緣故,又加上體力不支,整個人都開始發燙,不過眨眼間,她便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
富麗堂皇的庭院,耀眼的光線,絕美高貴的女子身著五色云霞百鳥朝鳳的云紋婚服,神色黯然的端坐于長榻之上。
一個五官精美如雕刻般的男子,身著黑紅色綢緞衣袍佇立在女子面前,本是大喜之日,可男子的眼中并無歡喜,而是無盡的愧疚。
“嫵兒,我只能救你……”男子冰冷發白的薄唇微微顫動,抬起手想要靠近。
女子卻一下子將男子的手推開,紅了眼眶,涼了心。熾熱的眼淚從白皙的面頰滑下,帶著痛與恨砸在婚服上。
“華沉,我以為,你是我可以永遠相信的人,可你為什么要騙我?”女子眼中盡是悲涼,哽咽著起身推開了眼前的人,直徑跑出門外。
男子瘋了一般的追了出去。
“嫵兒!危險!你不能出將軍府!”
突然,畫面嗖的一下轉跳,憑空的一劍刺穿了女子左肩,她猛的抬眼看去……
姜棧月蹙了蹙眉毛,愈發疼痛的傷口將她從夢境拉了回來。頭腦一清醒,連帶著全身的神經也都清醒了,她緩緩睜開了雙眼,看見了木床邊神色緊張來回踱步的小姑娘。
她從干啞的喉嚨里生生擠出一個字:“……水”
聽見這個微弱的聲音后,小姑娘一愣,匆忙倒了杯水倚在了床邊。
她扶起姜棧月把水杯遞了過去,擔心的想要說些什么,卻啊啊啊的說不出一個字來。
姜棧月喝了口水覺得喉嚨順暢了不少,她剛準備正正身子,卻不料傷口竟拉扯般的疼痛。
“嘶~”
“啊---啊啊啊---啊”小姑娘焦急地比劃了半天,最后因為說不出話來急的紅了眼眶。
姜棧月看著她的樣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原來她不能說話。
“別急別急,你不用太擔心我,我沒什么事兒。只是有些疼而已...”姜棧月安慰著說道。
看著跟前神色逐漸平復的小姑娘,她舒了一口氣。
“謝謝你救了我”
聽了姜棧月的話,小姑娘不禁有些臉紅,低下了頭。
咕咕咕——
聽到聲音后小姑娘又抬起了頭。姜棧月捂住了肚子,尷尬的笑了笑。
“內個,我已經好久沒有吃東西了...能不能...”
還沒等她說完,小姑娘便起身離開了屋子。
姜棧月一臉懵,難不成一聽我要吃東西嚇跑了?
就在她自言自語的時候,小姑娘端著一碗熱粥和幾塊紅薯進來,笑著遞到了姜棧月的面前。
看到熱氣騰騰的紅薯和白粥,姜棧月簡直要哭出來了,已經餓到不行的她抄起紅薯就啃了起來,險些被噎到的她又端起了白粥,咕咚咕咚快速的喝完了。
餓到揪心的感覺逐漸消失,飽腹感使她整個人都舒適了不少。
“謝謝你啊,要不是你救了我,估計我就死在那里了。”
小姑娘瞇眼一笑,臉又紅了起來。
“雖然直接問不太禮貌,但是...這里就你一個人住嗎?”姜棧月歪頭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點了點頭,把姜棧月手里的空碗拿了過去,又將另外一只手里剩下的紅薯塞給了她。轉身離開了屋子。
姜棧月抿著嘴唇,伸手扯了扯衣領,低頭瞧了一眼左肩的傷。
此時的傷口已經被處理過了,還能嗅到淡淡的草藥味,她慢吞吞的把衣服理好。
沉思了一番。
如果昏迷時所夢見的沒錯,那么這應該是劍傷吧...她活動了一下腳腕和脖子,扶著胸口下了床,許是躺了太長時間,渾身都不自在。
離開屋子以后,姜棧月四處看了看,這里很樸素,除了這個小木屋,只有外邊一個院子。瞧著周圍黑壓壓的一片,這里的光亮不禁讓她心里踏實了許多。
她朝著院子走去,只見剛才看起來十分較弱的小姑娘正在揮著斧子,有力的劈著柴。
只顧著詫異的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此時另外一邊的三頭野狼的尸體,直到她準備轉身回去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