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都是醫生
“這么大的廁所竟然我只有我一個人，今天拉個包場。哈哈！真痛快！”
擦完屁股的馮小煶剛從蹲位站起來，伸手正準備拉上牛仔褲的拉鏈，忽地一陣天旋地轉，眼冒金星，差一點跌坐到還沒來得及沖走污穢之物的便槽里，“啪”的一聲，他眼疾手快的用手盡力撐住了背后的墻壁。
“貧血？不會啊，我身體一向很好，難道是太久沒鍛煉?趕緊去車上躺一會。”馮小煶心里想著，好一陣緩過勁來，拉好拉鏈扣好皮帶，搖搖晃晃踏出男廁所的大門。
抬腳落地的一瞬間，身體猛的一沉，好似千鈞重擔壓在肩上，耳朵里一陣嗡嗡亂想，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肺里的空氣瞬間被排出胸腔，無論橫膈膜怎么用力，都吸不到新鮮的空氣。
“嚯嚯嚯！”他盡力的張大嘴，強大的壓力壓得他幾乎不能呼吸。
“咔咔咔......”，不堪重負的響聲從馮小煶的膝關節傳來。毫無準備的他只堅持了不到一秒鐘便被這股壓力壓得跪在了地上。兩只手使勁的撐著地面，臉頰已經貼上了冰冷的地板磚，瞬間漲得通紅，看起來就像一條煮熟的大龍蝦。
“堅持，我一定要堅持！”
身體在慢慢的適應，一分鐘、兩分鐘。
在差點翻出白眼的時候，第一絲空氣終于從口腔流進了肺葉里。
“呼~呼~~~~~！”馮小煶使勁的喘著粗氣，頭上青筋暴起，雙眼血絲密布，心臟劇烈的跳動著，要為身體運送更多的養分。
堅持了許久，他才可以雙手撐地艱難的挪動自己的膝蓋，慢慢的爬到墻邊，轉過身背靠著墻喘息著。
“怎么回事？我身體出了什么問題？”
耳朵里的嗡嗡聲音漸漸變小，馮小煶靠坐在墻角，仔細的打量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因為臨近夏天，馮小煶穿得很清涼，深藍色的牛仔短褲，綠色的暗花運動T恤，腳上的那一雙黑色耐克網面運動鞋是老婆去年買給他的生日禮物。
兩只手的手掌部位通紅一片，大小魚際肌處出現了大片的紅腫，也許是由于手掌的角質層比較厚，還看不到出血點，但手臂和腿上的皮膚竟然出現一片片的皮下出血，分布較均勻，遠看就像將云朵紋在了手臂和腿上。
“艾滋病？血友病？還加上貧血？我記得好些這幾種疾病會造成大面積紫癜......臥槽，這些年我守身如玉啊！”
......
“不對！！！”
馮小煶渾身一震，強忍著腦袋的暈眩感，搖搖頭強打起精神來。
“除了感覺頭暈、身體沉重、手掌和膝蓋疼痛以外，我并沒有其他明顯的不適。對了，胸腔里有一種墜脹的感，還有就是覺得左手比右手重，還有就是脖子酸疼。”馮小煶閉著眼仔細的感受著自己全身的狀況。
老婆是醫生，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平常愛屋及烏，醫生的考試和再教育很多，在家的時候都愛和老婆膩在一起，有空沒空一起在沙發上喝著咖啡，看看家里的醫學藏書，聽聽互聯網上的講座。久而久之馮小煶對醫學也有了一些半吊子的了解和看法，很有了一種當江湖郎中的潛質。
有一句馮小煶經常和老婆開玩笑的話：“老婆你看，咱倆是絕配，連職業是一樣的，我修車、你修人，發動機和液壓泵就是心臟，進氣口就是鼻子，油缸就是肌肉，高低壓油管就是動脈靜脈，綜上所訴：咱們不都是修理工嘛。”
每次說到個玩笑，老婆都愛伸出纖細的手指在她的眉間輕輕的點一下，然后溫柔地挽著馮小煶的胳膊，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自豪的回答：“咱倆都是醫生！”
看向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套著一枚閃亮的結婚鉆戒，手腕上的天梭運動手表還在滴滴答答的走著，剛結婚的時候窮，為了買這一對鉆戒，馮小煶和老婆可是整整心疼了好久。
“等等，手表？”
馮小煶將手表從左手手腕上取下來，拿在手上掂量了許久。
“怎么這么重？”這塊表陪著他度過了5個年頭，手表的每個細節和重量馮小煶都一清二楚。
“手表是鋼制的，難道地面的磁場......不！左側褲兜里也感覺很重......是手機，手機外殼是鋁合金的，不是磁場。”馮小煶艱難的抬起重若千鈞的左手，從褲兜里掏出老舊的蘋果6手機，卻始終按不下撥號的按鈕，因為左上角本應是顯示信號強度的地方，出現了三個字。
“無服務！”。
“腦袋的重量壓著脖子，所以脖子很酸。胃里的食物重量引起了胸腔的墜脹感，耳鳴是因為腦部供血不足，血液的重量和剛才的沖擊壓破了皮下細小的毛細血管，才會形成紫癜。”
馮小煶的大腦開足了馬力。
“那只有一種解釋，重力，問題出在重力上面”理科畢業生的超強邏輯思維能力，讓他在很短的時間里就得出了問題的答案。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他將右側褲兜里上廁所剩下的半包餐巾紙拿了出來，先在手里掂了掂，感受了一下重量，然后往上方拋了出去。
拋出去的時候，馮小煶很用力，可餐巾紙并沒有如想象般直沖屋頂，它只是微微的向上飛躍了一米，然后飛速的落到地面。
“物體下落的速度比以前快了至少一倍。根據牛頓第二定律，重力加速度與物體的重量無關......果然如此。如果不算上空氣阻力的話，紙巾下落的速度大概是以前的兩倍，那重力也差不多是以前的兩倍。也就是說，我80公斤的體重，現在變成了160公斤，怪不得這么難受，到底怎么回事？你妹的！”馮小煶忍不住爆了粗口。
“大叔！.........四大叔！汪~~汪！”隔壁女衛生間傳來小倩急切的呼聲和包子的犬吠。
“麻煩你進來幫幫我？不知道為什么，全身沒力氣，動不了。”
“好的，再等一會，等我喘口氣，你四大叔活了三十多年，還從沒進過女廁所，正好開開眼....”
馮小煶喘著氣開了個玩笑。
“大叔。廁所里好像就我一個人，我就在衛生間大門后面，上完廁所，正走出來的時候就摔倒了，我動不了，我......我的腿出血了。”小倩清脆的嗓音幽幽的從墻壁后傳過來，帶著一點哭腔，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的急切和一絲絲的無助。
“你呆著別動，我這就過來！”想象著小倩血流滿面的模樣，馮小煶朝女衛生間方向喊道。數了數地板磚的數量，估算了一下自己坐著的位置和女廁所門的距離。
“地板磚是800毫米*800毫米，一共24塊，這里到女衛生間將近20米的距離。”
緩緩地將左腿抬了起來，踩上了地面，慢慢的直起腰，保持了將近半分鐘的半跪姿勢。
待到稍微適應，他才將另一只腳也踏上了地面，象以前在健身房里扛著100公斤杠鈴做深蹲一樣，多年維修設備和體育鍛煉的成果終于體現了出來，馮小煶象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雙手撐著膝蓋，背靠著墻壁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挺直了腰桿。
雙腿實在很重，沒辦法象平常一樣抬腿走路，他只能試著扶著墻慢慢平移自己的腳，一步一步邁出去，他挪得很慢很小心，因為他知道，大負重的情況下如果摔下去了，會造成不可修復的身體損傷。
還剩15塊地板磚......
12塊地板磚......
5塊地板磚......
將后背貼著墻，閉著眼睛。馮小煶感覺呼吸困難，好像有一個惡魔用那雙可怕的大手死死地卡住喉嚨似的。胸口一起一伏，嘴巴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汗水開始從毛孔里往外滲出，還沒凝聚成汗滴，便順著皮膚一滑而下，浸濕了胸口的綠色暗花T恤。
短短的二十多米距離，他休息了兩次，終于走到了女衛生間門口。
“我到門口了，你再等等！”馮小煶上氣不接下氣的喊道，順著墻壁轉角溜了進去。
小倩的身影此時看上去有些狼狽，側躺在廁所的地面上，從馮小煶的角度看去，隱約能看見她小腿和手臂下方的出血點。
小倩左手握著右手的手掌，右腿膝蓋右側位置有一道血淋淋的傷口。傷口不大但挺深，應該是摔倒的時候被衛生間階梯瓷磚的棱角割出來的，不時有一滴血液順著雪白纖細的小腿滴落在地板上，映射出刺目的紅。
大黃狗包子好像也沒什么力氣，安安靜靜的趴在她的身邊，瞪著兩只眼睛看著自己的主人，大嘴里發出“嗚嗚！”的哀嚎。
“感覺怎么樣了？”馮小煶慢慢挪到那女孩身邊，不顧形象地緩緩坐在地上，雙眼打量著女孩腿上的傷口，關切的問道。
“能稍微動一下，只是感覺好重，渾身沒力氣。”小倩依言動了動上半身的各個位置。
“還好，骨頭沒什么大事，還有就是你這傷口......必須要先止血，你身上有沒用干凈點的東西？”仔細的檢查了她的雙腿，馮小煶問道。
“沒事，反正我的腿也感覺不到疼，包里只有衛生紙和濕巾，濕巾可以用嗎？好像是無菌的。”
說完，女孩放開了握著右手手掌的左手，費力地拿過自己的小包，在里面翻找起來。馮小煶這才發現女孩的右手手掌一片紅腫紫青，顯然是摔倒的時候用手撐了一下地面所致。
翻找了半天，從包包里掏出一包心相印濕巾。
“也沒有其他的材料，將就著用吧，對了，還需要繩子。恩......要么用鞋帶要么用你包包的挎帶......你自己來還是我來？”馮小煶輕聲的問。
“你幫我吧，麻煩你了。”女孩帶著揉了揉右手的淤青，沒有絲毫猶豫就拆了古馳小包的帶子，連著濕巾一塊遞給了馮小煶。
“忍一忍，一會就好！”聞言，馮小煶也不管男女有別，坐在地上將女孩的右腳輕輕抬起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好讓膝關節懸空，用濕巾將傷口周圍仔細地清理干凈。再將幾片濕巾的水分擰干，重疊著將傷口包扎起來，最后用包包的帶子將傷口包好。
“好了，不劇烈運動的話應該不會再出血，但是你的右手掌暫時沒有條件處理。”馮小煶微微用力把帶子緊了緊，確保能壓住傷口，再打了一個結。
“謝謝你......對了，大叔，你是醫生？”看著馮小煶熟練的動作，小倩歪著頭問了句。
“是的，我和你嫂子都是醫生......”馮小煶苦笑回道，心里卻忽然的一陣落寞和害怕，眼神不由得穿過衛生間的大門望向CQ方向陰暗的天空，內心叨念著：“老婆，穎穎，不知你們是否安好？千萬別有事啊，等我回家，等我回家......”
“是的，我和你嫂子都是醫生......”沙啞的嗓音小聲的重復著這句話，眼眶里一片模糊，也不管女孩有沒有聽到，坐在地上的馮小煶卷縮著身軀，低著腦袋緩慢地從右邊褲兜里掏出一包癟癟的龍鳳呈祥，用手指甲捏著使勁摳出一根塞進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