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chǎng)得意，陸老爺近日又得了提拔，心中愉悅，晚飯的時(shí)候一家人聚在一起喝了幾杯，覺得仕途順利家庭和睦，人生圓滿也不過如此了。

可誰知?jiǎng)傆上滦r(shí)，翰林院的上司又差人傳話，說讓他速速去一趟。陸老爺不敢怠慢，于是又重新穿好衣衫，匆匆的出去了。

把事情了結(jié)完，歸來的時(shí)候已是深夜。行至陸府門前，下了馬車，車夫趕著馬從側(cè)門進(jìn)了馬廄，而陸老爺則準(zhǔn)備從正門進(jìn)去。

走了兩步，抬頭看向陸府的門口，陸老爺卻怔在了原地。

高高掛起的燈籠，把門口的臺(tái)階照的忽明忽暗，淡淡的燈光下，一個(gè)素衣的女子靜靜的坐在那里，仿佛下一刻，她就會(huì)像當(dāng)年一樣，微笑著抬起頭，輕柔的說一聲，“誦文，你回來了?！?，而那雙眼睛，必定和她的名字一樣，如云朵般純凈溫婉。

不自主的，陸老爺向前想要靠近，剛走了兩步，卻見臺(tái)階上的身影起身，一閃進(jìn)了府中。

陸老爺腦中一時(shí)沒有想過其它，只邁緊了腳步，追了上去。

還未追近，那素白的身影聽到聲音回過了頭，怔了片刻問道：“父親，有事么？”

陸老爺緩過神兒來，看清了面前的人，心底閃過一絲凄涼。

“重兒？這么晚了，你在門口做什么？”

“呃?！标懼夭荒苷f自己心煩氣躁睡不著，于是隨口胡亂編道：“讀書有些困倦了，但還有一章沒有念完，所以出來醒醒神兒?！?

陸老爺聽了陸重的話兒，對(duì)兒子的刻苦感到欣慰，便脫口問道：“讀的什么？”

“前幾日游玩，候府的公子提到了《詩經(jīng)》，兒子就想再翻來看看?！?

“哦？《詩經(jīng)》，看到哪里了？”

不知怎的，陸重不及深想，口中已經(jīng)說出了一句“邶風(fēng).擊鼓。”

陸老爺唇邊的笑意漸漸斂了，耳邊似乎又回想起當(dāng)年他還是書生時(shí)，拉著她的手，在燈下讀到，“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時(shí)，她眼睛里溢滿了笑意，問是什么意思。

當(dāng)年他故意曲解了詩詞的本意，把原本鼓舞士氣的話，在燈下為她說成了纏綿的情話。

是情話，何嘗又不是一句誓言。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标懤蠣斈x了幾遍，眼里漸漸溢出淚來。

背過身去，陸老爺不想讓兒子看到自己的悲傷，踏著夜色靜靜的往房中走去。

到了房間門口，屋里的燈還亮著，陸老爺努力把悲傷的心緒和表情放平緩，推門進(jìn)去。

陸夫人還未睡下，只要兩人在一起，等著丈夫回家是她多年的習(xí)慣。

走近了，陸老爺看見倚著小塌的陸夫人滿頭的汗水，神色也有些慌張憔悴，便問道：“不舒服了？”

陸夫人壓下胸口的不適，含糊的說道：“剛剛倚著睡著了，做了個(gè)噩夢(mèng)?！?

陸老爺拍拍她的手背，“以后早些睡，不必等著我了?！?

“嗯?！标懛蛉讼裰懊看我粯樱p聲的應(yīng)下。

洗涑過后，褪掉鞋襪重新躺在床上，屋里沉寂片刻后，陸老爺嘆息一聲說道：“過幾天，回永州給你姐姐上個(gè)墳吧！我記得，過些日子就是她的生辰了?！?

陸夫人心底一慌，方才夢(mèng)里的驚悸還未過去，如今聽丈夫猛然提起，竟讓她感覺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背后又出了一身冷汗。

側(cè)過身，陸夫人看著漸漸熟睡的丈夫，良久，心底才慢慢平靜。

如今她得到了一切，曾經(jīng)做過什么，都是值得的。

……

繁星滿天，月色帶了一抹淡淡的朦朧。

屋外吹的正急的秋風(fēng)，吹不寒溫暖的床榻，君素窩在被子里，睡的沉沉如也。

房門被人“吱呀”一聲輕輕打開，進(jìn)屋的人躡手躡腳的靠進(jìn)床邊，剛要掀開君素的被子，卻被驀的翻身的人，扼住了咽喉。

被抓住的人沒有反抗，君素睜開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借著月光，看清是陸遲那張熟悉的臉，才松了手，又窩回了被窩里，找了個(gè)舒服的姿勢(shì)重新睡去。

不過一息時(shí)間，卻又從被子里爬了起來，看著正在揉脖子的陸遲，驚喜的喚道：“遲哥？”

“是我?！标戇t應(yīng)著，覺得無比好笑。

想了這么多天，沒有想到陸遲會(huì)突然回來，君素高興極了，一把上前抱住了陸遲的脖子，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抱怨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想我了？”陸遲笑著，帶著低沉的鼻音問道。那聲音聽在君素耳朵里，撩撥的她心跳加速。

君素不想承認(rèn)自己一把年紀(jì)了還在犯什么相思的毛病，只覺得陸遲這黃毛小兒分明是在挑逗她。

“沒有?！本乜谑切姆堑泥洁斓馈?

看著心心念念的人兒可愛的眉眼表情，陸遲忍不住低頭落下一個(gè)吻，道：“我也很想你，想的恨不得時(shí)時(shí)刻刻見到你，簡(jiǎn)直要瘋了！”

君素聽著，心里像糊了蜜一樣甜，覺得陸遲這情話說的，比狐貍本子上抄來的還要好。

“你，事情辦的怎么樣了？”

陸遲脫了鞋襪外袍，躺進(jìn)被窩里，把君素?cái)堅(jiān)趹牙锏溃骸耙磺许樌?！?jīng)林大人舉薦，明日，我就要到戶部任職了。”

“真的？”君素替陸遲感到高興，她不過給了他一次小小的機(jī)遇，所有的所得，都是他自己的用努力一分一毫換來的。

“不做生意，以“達(dá)”濟(jì)天下了？”君素調(diào)侃道。

“要做。”陸遲望著漆黑的屋頂，仿佛望著充滿前景的未來。“要帶著更多的人，甚至帶著大梁一起?！?

這話說的有些大了，不過君素相信，她相信陸遲，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都說小別勝新婚，多日不見，思念已到深處，一番溫存過后，喜悅的心情漸漸平淡下來，君素望著陸遲熟睡的側(cè)臉，那漂亮的弧度，竟惹的她心底有些苦澀。

陸遲，這么好的男人，不是她的。

暗夜里，君素悄悄化出了原身，近乎完美的臉龐有些淡淡的失落，在陸遲的臂彎里，君素將自己貼近，然后伸手摟住了陸遲的腰身，心里默默的念道：狍子，桃兒有些依依不舍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