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盡的黑夜已經被黎明的曙光替代，光從地平線緩緩泛了起來，天邊朦朦一片，像是罩了一層輕紗，透著熹微的晨光。

城市又進入了新一天的運轉。

一輛銀色保時捷停在了美容院門口，馮蔓從車上下來，繞過車頭走到駕駛座那一邊，車窗緩緩降了下來，露出了張彥成溫和的面容。

他勾唇：“晚上給你打電話。”

馮蔓點了點頭，依依不舍的親了下他的唇角，然后揮揮手告別。

目送車子匯入車流徹底消失在視野，馮蔓這才轉身回美容院，走了幾步，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腳步倏地一頓。

美容院9點才開門營業，還有十多分鐘。

休息室，馮蔓倒了一杯水給蕭易，坐下來后，迫不及待的詢問：“是不是蕭蕭的案子有進展了？警察找到兇手了嗎？”

蕭易搖頭。

馮蔓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心里十分難受，遲疑問道：“那你過來……”

“我來拿蕭蕭的東西。”

馮蔓一愣，“蕭蕭的東西？”她想了半天，茅塞頓開：“你是說她的電腦嗎？”

蕭蕭有兩臺筆記本電腦。

舊的一直放在家里辦公，另一臺上上個月剛買不久，上個禮拜蕭蕭放假過來這邊玩的時候，把新電腦落在了這兒忘了帶走，她就一直保管在柜子里，蕭易不提，她都差點忘了。

不過，馮蔓不解：“你怎么知道蕭蕭的電腦在我這兒？”

蕭易眸色平然，淡淡道：“猜的。”

馮蔓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沒有多想，起身去打開柜子把電腦拿出來。

蕭易看著她纖瘦的背影，語氣很平靜：“我聽警方說，蕭蕭生前接的最后一通電話，是你打過去的。”

話落，馮蔓走回來的腳步微微一頓。

她把電腦放在桌上，重新坐下來，又聽見蕭易低啞的聲音響起，問她：“那晚蕭蕭有說什么嗎？”

馮蔓搖頭。

她想起那天晚上，眼窩發酸，泛著霧氣，看得出來十分后悔自責：“我們就隨便聊了幾句……”她咬緊下唇，眼睛紅了：“如果那個時候我知道會發生后來的事情，說什么也會陪在她身邊。”

空氣一下變得凝重。

蕭易斂了斂眸，目光落在了她白皙的手腕上，上面有顯眼的淤青。

“你的手，沒事吧？”

馮蔓順著他的視線低頭一看，扯了扯袖子遮住，不是很在意的解釋：“沒事兒，前幾天在電影院不小心磕到了。”

“聽說電影不錯。”

“啊？”馮蔓愣了下，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么，應道：“對，還可以。”

*

溫陽昨晚又一次失眠了，她翻身到凌晨四點多才慢慢入睡，醒來的時候已經中午2點了。外面陽光明媚，天空湛藍不摻和一絲雜質，昨夜下的雪也融化了。

家里沒什么食材，她隨便煮了一碗面條填飽肚子，然后上網查了下影院上線的新電影，決定晚上約桃子出去看，不然一直呆在家里肯定會悶壞。

6點多左右，溫陽換衣服出門，她和桃子約好了在一間西餐廳碰面，一起吃晚飯，然后去看電影。

剛穿好鞋子，桃子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溫陽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果然，剛接通，桃子就大聲哭嚎，說印刷廠那邊出了點兒問題要趕過去解決，今晚只能她自己獨享美食了。

掛斷電話，溫陽僅僅思忖了兩秒，還是決定出門。

她不能虐待自己。

溫陽鎖好門，轉身就看見了從電梯走出來的蕭易，他身上穿著黑色外套和休閑褲，滿身寒意，手里提著一個印有樓下超市logo的袋子，隱隱可以看見袋子里有泡面和啤酒。

溫陽愣了下，跟他打招呼：“嗨。”

估計是昨晚沒睡好，他看起來有些疲倦，漆黑的眼眸里都能看到紅血絲，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要出去？”

溫陽點點頭，問他：“你吃飯了嗎？”然后沒等蕭易回答，她又說：“我請你吃飯吧。”他救了她一命，她到現在都還沒有報答過他呢。

蕭易不用猜也能知道她在想什么，默了半響，意外的，沒有拒絕。

西餐廳在電影院旁邊。

進門的時候，溫陽回頭看向蕭易，問他坐哪兒，還沒等到他的回答，肩膀就被撞了一下，往后踉蹌了幾步。

幸虧蕭易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肩膀，才不至于出洋相。

溫陽定睛一看，撞到她的是一個長相斯文的男人。

他手里拿著電話，不小心撞到人后，連忙掛斷：“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兒吧？”

溫陽擺了擺手，不甚在意：“沒事沒事。”她發現蕭易的手還搭在自己肩上沒挪開，骨節分明，修長又好看。

后知后覺，兩人靠的很近，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就縈繞在鼻息。

溫陽耳根微微一燙，小聲提醒：“可以放開我了。”

他沒動。

溫陽一愣，抬眸看去，發現蕭易正目不轉睛看著撞到她的男人，眸色暗沉。

“老公！”

身后傳來了一道溫柔的女音。

溫陽回頭看去，餐廳門口，一個女人牽著孩子正朝這個方向揮手。

男人再次表示抱歉后，大步朝女人的方向走去了。

蕭易一直盯著他離去的背影，看著男人走過去，親了下那個女人的腮幫，然后抱起孩子離開。

他不知在想什么，眉目沉沉。

溫陽好奇：“怎么了，你認識的人嗎？”

蕭易放開了她，單手滑入褲袋，聽不出喜怒，淡淡道：“不認識。”

但是今天早上剛見過。

如果沒有看錯，他是早上送馮蔓上班的那個男人。

飽食饜足出來，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街道的路燈都亮了起來，映照著每個路人經過留下的足跡。

夜晚溫度很低。

溫陽出門就縮了縮脖子，打了個寒顫。她看了一眼身旁穿的少，又沒有什么感覺的男人，憋了一晚上，終于忍不住開口：“那個……你要不要去看電影？”

她早就訂好了電影票，兩人座。

今晚吃飯的時候，她幾次想要開口詢問，但是又一直問不出口。

主要是，她怕被蕭易誤會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

蕭易瞥了她一眼，似察覺到什么，視線掠過她的臉，掃向她的身后方。

他目光又深又沉，不知道在看什么。

溫陽順著他的視線回頭看去，街道上人來人往，風很涼，并沒有什么異樣。

“走吧。”

蕭易已經收回了視線，語氣很淡：“不是要請我看電影么？”

溫陽有些訝異，沒想到他答應的這么爽快，沒有被拒絕，莫名開心。

他們看的電影是一部槍戰片，將近2個小時。

觀影結束時，已經晚上10點多了，外面都是大片大片的黑色，蒙著霧，夾著零碎的星光。

溫陽從電影廳里出來，去了一趟洗手間。

洗手間離電梯的位置有點兒遠，她走過去的時候，走廊上沒看見什么人。

從洗手間出來，溫陽包里的手機響了下，她低頭要拿手機，忽然有一雙手從身后伸上來捂住了她的嘴巴。

手機“啪嗒”掉在了地上。

她心臟驟縮，猛地睜大了眼睛，下意識抓住門框，不停蹬腳掙扎。

那人力氣很大。

緊緊捂著她的嘴巴，手套上刺鼻的消毒水味兒鉆進了鼻腔，一直將她往后拖。

“唔唔唔……”

溫陽死死抓著門不放手，她面色煞白，瞳孔里驚恐萬分，想要喊人，但是嘴巴根本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她大腦一片空白，渾身冰涼又僵硬，呼吸越來越困難，抓著門框的手也在一點一點松開了。

剎那間，腦海里熟悉的畫面排山倒海而來。

潮濕陰冷的巷子，急促慌亂的腳步，身后窮追不舍的人。

噠、噠、噠。

溫陽失去意識之前，好像看見了走廊盡頭有人朝自己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