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的電腦很干凈。

她生活中本來就不是一個愛湊熱鬧的人，電腦里除了公司幾個加密文件，還有社交軟件以外，沒有其它東西了。

蕭易花了頓功夫破解密碼，登上她平時的幾個社交賬號，一無所獲。

他極其煩躁，正準備退出來的時候，隨手點進了網頁的歷史瀏覽，不知看到了什么，身體驀然一震。

上個月開始，蕭蕭每天瀏覽最多的網址都是關于抑郁癥。

抑郁癥的前兆。

抑郁癥的表現。

抑郁癥的治療方法和藥物。

蕭易不斷往下滑，一個一個網址點進去，眸色沉郁，唇線緊繃。他不知想到什么，登上了蕭蕭的網購賬號。

賬號不用密碼。

順利登上去后，他點進歷史訂單，瞳孔驟然收縮。

不僅僅是瀏覽過抑郁癥的網址，還購買了大量治療抑郁癥的藥物。

蕭易指尖僵硬，臉色十分難看，無法相信蕭蕭可能患有抑郁癥的情況。

耳邊適時響起了一道聲音——“算了，你也根本不了解。”

他確實不了解。

他不了解，到底在蕭蕭身上發生了什么？

距離他們上次見面不過短短一個月，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她經歷了什么？

合上電腦。

蕭易拿出放在口袋的灰色皮夾，從內格里抽出了一張照片，視線落在照片里靠在他肩頭笑靨如花的女孩身上，眸子像黑色的大海，晦澀又沉寂。

心臟像被人掄了一拳，抽疼著，懊惱著，痙攣著，久久不散。

晚上，他又去了一趟美容院。

得知蕭蕭生前可能患有抑郁癥的情況，馮蔓聽完之后，一臉震驚，看得出來毫不知情。她失聲道：“蕭蕭怎么可能會有抑郁癥，是不是弄錯了？”

是的，了解蕭蕭的人都知道，她平常那么活潑開朗的一個人，怎么可能與抑郁癥這樣冰冷的東西掛上鉤呢，可是眼下種種跡象都讓他不得不接受現實。

“10號那天，蕭蕭聯系過你嗎？”

“沒有……”馮蔓咬了咬唇，聲音艱澀：“其實，因為工作關系，我和蕭蕭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了?！?

蕭易垂下眼簾，睫毛掩去了眼底的暗涌。

*

案發過去幾天，警方幾乎將蕭蕭身邊的朋友同事都帶回來審問了一遍，包括案發現場也反復仔細的檢查，但都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到現在，案子似乎陷入了一個僵局，兇器下落不明，案發前后也沒有發生過類似的入室殺人案，不謀財也不是因為情殺，他們始終找不到兇手的作案動機。

同樣陷入瓶頸的蕭易決定先將蕭蕭的遺體火化。

12月17日，殯儀館。

蕭蕭生前人緣很好，遺體火化這天，很多朋友同事都前來悼唁了，馮蔓擔心他一人會忙不過來，提前過來幫忙招呼前來悼唁的人。

殯儀館內斷斷續續傳來細碎說話的聲音，蕭易靠在門外墻壁上抽煙，過了一會兒，聽見腳步聲，側頭看過去，吸煙的動作一頓。

陸勁言。

蕭蕭出事之后，他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告訴陸勁言，不過他既然悄無聲息的回了國，肯定是已經知道了來龍去脈。

陸勁言站定在他跟前，臉色很難看，眼球都是紅色血絲。

蕭易深深的吸了口煙，吐出大片青白的煙霧，蒙住了他冷峻的輪廓，他掐滅了煙，平靜問：“什么時候回來了？”

他的嗓音粗啞的厲害。

陸勁言靜了大概兩秒，皺眉：“你還好嗎？”

“我看起來很不好嗎？”

“你看起來跟要死了一樣?！?

陸勁言回答。

面色青白，眼窩凹陷，可能是因為長時間沒有休息，瞳孔渾濁，下巴都是青色的胡渣，簡單概括，整個人狼狽至極。

他往大門里面掃了一眼，目光落在蕭蕭的遺照上，漆黑的眼底升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夾著濃郁的晦澀，錯開視線，啞聲：“有線索嗎？”

蕭易沉默。

陸勁言知道了答案，眸色黯然。

進行告別儀式時，蕭易無意中發現了站在人群之后的李航。

他穿著一身的黑，面容蒼白，鏡片后面的眼睛帶著濃郁的悲傷，他手里拿著一支白色花束，沒有察覺到蕭易犀利的注視，目光直勾勾盯著蕭蕭的遺照。

蕭易正打算收回目光，不知看到了什么，忽地一頓。

李航露出的手腕上帶著一串眼熟的佛珠，上面掛著兩顆鈴鐺。

鈴鐺……

蕭易幾乎一下就想起了11號晚上追丟的黑色身影，瞳仁一沉。

李航似有所察覺，突然朝他的方向看了過來，發現蕭易正若有所思盯著自己的手腕，低頭一看，臉色大變，迅速退后一步，然后轉身跑走了。

蕭易目光凌厲，扒開人群追了出去。

殯儀館外面是川流不息的馬路，車輛來來往往，車速都很快。

李航不顧交通燈，一路沖過去，很快就造成了交通事故，有輛黑色小車為了躲避突然跳出來的人影，轉了個彎，撞到了旁邊的護欄，砰的一聲巨響，車頭凹陷，冒起了裊裊白煙。

馬路上頓時一片混亂嘈雜，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鳴笛和謾罵聲。

蕭易無暇顧及，窮追不舍，眼看快要抓到李航了，砰的一聲。

他被一輛來不及剎住的摩托車撞飛了。

一陣天旋地轉，咚的一聲悶響，蕭易倒在了瀝青鋪成的路面，殷紅的血從他腦袋上蜿蜒的流了下來，很快模糊了他的視野。他努力睜開眼睛，看見李航越跑越遠的身影，想要爬起來，但是身體里所有零件好像都被撞壞了，蝕骨鉆心的疼痛，蔓延著全身，吞噬著他的意識。

眼前變黑。

蕭易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腦袋巨痛，他“嘶”了一聲，忍不住皺起眉頭，揉了揉后腦。

司機透過后視鏡看到他醒過來了，笑道：“可以多睡會兒，還在塞車呢，估計一時半會兒走不了?！?

后座，蕭易聽見熟悉的聲音，手倏地一僵，抬眼，發現自己坐在計程車里，眉頭褶皺加深了很多。

他不是在殯儀館嗎？

而且……

蕭易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發現身上并沒有任何傷口，倏地怔愣。

他明明被摩托車撞了，為什么會什么事兒都沒有？

“我怎么會在這里？”

他脫口問道。

司機一愣，笑了起來：“小伙子，你是睡懵了嗎？”

蕭易看向窗外，外面正在下著大雪，目光所及之所都是白茫茫一片。

一模一樣的情景。

一模一樣的對話。

這一切……

蕭易臉色變了變，有些蒼白，聲音沙啞：“現在是什么時候？”

司機瞥了一眼時間，告訴他：“8點20分?！?

“日期。”

“12月10號?！彼緳C說完，絲毫沒有察覺到男人的不對勁，笑著調侃了一句：“真睡懵了？”

后座一片安靜

司機透過后視鏡瞥了一眼，咕噥：“怎么不說話了？”

車廂內光線昏暗，蕭易的面容隱匿在了暗影后面，看著有些模糊，所以司機并沒有看到，他駭人又震驚的神色。

怎么可能……

蕭易掏出手機，打開屏幕，上面顯示的時間一樣是12月10號。

他……

又回到了12月10號那天，是這個意思嗎？

司機百無聊賴的哼著曲兒，他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糖，丟了顆進嘴里，正要問蕭易要不要的時候，就見他突然推開車門沖了出去。

“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