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外面雪已經(jīng)停了。

陽臺，樹枝，路燈都覆蓋了厚厚的白雪，天地間一片白茫茫，萬籟俱靜。

溫陽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家里的床上。

臥室內(nèi)一片昏暗。

她坐起來，還發(fā)現(xiàn)被玻璃劃破的腳底已經(jīng)清理干凈包扎好了。

床頭柜上的電子鬧鐘顯示著時間，00點23分。

溫陽想起昏迷前的一切，臉色變了變，立馬掀開被子，走出臥室。

客廳亮著燈。

男人就坐在沙發(fā)上，他身上還是昨晚那件黑色夾克，手肘撐著膝蓋，雙手抵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側(cè)臉線條鋒銳又冷漠。

聽見開門聲，他偏頭看了過來，眼底一片淡然和猩紅。

溫陽僵立在原地，她其實無法理解，男人到底是性格使然才能在面對今晚的情況下做到這樣極致的冷靜，還是他早就知道了什么？

思及此，她放在門把上的手緊了緊，緩緩走過去，坐在了他的身旁。

屋內(nèi)很暖和，和案發(fā)現(xiàn)場的冰冷森然形成了鮮明對比。

溫陽雙手緊緊交握放在大腿上，面色略顯蒼白，咽了咽：“那天晚上……”她嗓子很啞，聲音平緩：“你也是趕去救你妹妹嗎？”

蕭易“嗯”了一聲，薄唇平直。

兩人并肩而坐，話音落下，空氣又陷入了沉寂。

溫陽頭腦空白，一下不知道該從什么地方問起，昨晚發(fā)生的一切，仿佛夢境一般虛幻，卻又是真實存在。

墻上的日歷還未撕掉，仍然停留在10號。

她眼前浮現(xiàn)出了案發(fā)現(xiàn)場的情形，刺鼻的腥繡味似乎還彌留在鼻息，張了張唇，欲言又止。

“12月17號晚上……”

蕭易突然開口，聲音低啞：“這一切都還沒有發(fā)生以前，你在哪？”

溫陽一怔。

她想了一下，遲疑：“我在家里……”

她的語氣很不確定。

那天晚上，她確實是在家里，后面……后面她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就莫名其妙又出現(xiàn)在馬路上了。

“我……”

溫陽皺眉，關(guān)于發(fā)生這一切前的記憶，她竟然完全想不起來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蕭易看見她深度茫然的表情，眸色沉了幾分，咬肌微動。

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她不記得這一切發(fā)生前的記憶了，第一次是，這一次也是，到底是巧合……還是什么原因？

“所以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嗎？”

溫陽舔了舔發(fā)干的唇片，小心翼翼地問。其實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可是仍然無法相信這詭異又離譜的現(xiàn)象。

她至今無法說服自己。

蕭易看了她半響，薄唇微啟：“你不是相信輪回么？”

溫陽眸光一滯。

他又堅定的說：“是真實的。”

溫陽眼睛睜大，如遭雷擊。

幸虧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不至于再一次昏過去。

她消化了半天，眼神十分復(fù)雜，定定看著他，忍不住說出心中的疑惑：“那為什么，你可以這么冷靜？”

不是惡作劇，不是電影，是真實存在的。

他為什么能這么冷靜？

“因為不是第一次。”

他說。

溫陽心臟驟然收縮，懷疑自己聽錯了，顫抖：“……你說什么？”

空氣凝固了一樣。

蕭易默了良久，看向她，眸光平靜，語出驚人：“因為不是第一次，算上這一次，已經(jīng)發(fā)生第二次輪回了。”

話落，溫陽一臉震驚，明顯受到了強烈的沖擊。

久久失語。

蕭易已經(jīng)站了起來，看了一眼窗外灰茫茫的夜色，聲音輕啞：“先睡吧，天亮再說。”他說完就離開了。

溫陽沒有留住他，目光呆滯的坐在沙發(fā)上，屋內(nèi)明明很暖和，可是她的四肢卻忍不住發(fā)抖、蜷縮。

不知道從哪來的寒意正一寸一寸侵蝕著她的身體。

她低聲喃喃：“怎么可能睡得著……”

*

凌晨兩點，隔壁屋內(nèi)，一片黑暗。

蕭易坐在沙發(fā)上，彎著腰，手肘撐著大腿，垂著腦袋，面容隱匿在暗影里面模糊不清，手里捏著一個啤酒罐。

坐了會兒，他仰頭喝完剩下的半罐啤酒，捏癟易拉罐，隨手丟進垃圾桶，起身往走廊最后一間房走去。

房間很小，里面只有一張長桌，桌上堆滿了文件案卷和亂七八糟的照片，桌子后面的墻被一塊白色的布釘上了，看不見白布后面的墻壁。

蕭易開了房間的壁燈。

壁燈散發(fā)出了暗黃色的光暈，落在了釘在墻上的白布上面，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白布后面的一切。

蕭易走過去，一把掀開了釘在墻上的白布。

大面白色墻上密密麻麻都是文字和照片，錯綜復(fù)雜的箭頭線條，還有清晰的注釋，像是一幅思維導(dǎo)圖；所有相關(guān)人物的照片和分析出來的結(jié)果最終都指向墻壁中心——貼著蕭蕭照片的位置。

蕭易拿起桌上的馬克筆，眸色幽黑，最終在墻上寫下了兩個字。

溫陽。

第二次時間輪回，一個意外的發(fā)現(xiàn)。

長夜漫漫，外面的夜色越發(fā)沉寂。時間閃退，不斷退回了這離奇的輪回現(xiàn)象都還沒有發(fā)生以前。

12月8日，桐城公安分局，毒品圍剿行動前一天。

晚上10點，蕭易還在局里加班，正跟自己的屬下和上級討論有關(guān)明天行動的分配任務(wù)，接到蕭蕭的電話，從辦公室走了出來，到走廊外接聽電話。

“哥。”

電話通了，蕭蕭溫軟的聲音傳了過來。

蕭易這段時間沒有怎么休息，眼睛可見紅血絲，他靠在墻上，疲倦的捏了捏鼻梁，低聲：“怎么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沒有，就是有點想你了。”蕭蕭遲疑：“你在忙嗎？”

“嗯。”蕭易沒有否認(rèn)。

他微微抬起頭，活動了僵硬的筋骨，問她：“工作順利嗎？”

“我……”

她支支吾吾，半天沒有回答。

蕭易捏著脖子的動作一頓，皺眉：“怎么了？”

“我辭職了。”

“你說什么？”蕭易面色一沉，聲音隱隱帶著不悅：“什么時候的事情？”

“上個月已經(jīng)交了辭呈，這兩天做完收尾工作就可以交接了。”蕭蕭似乎擔(dān)心他會生氣，小心翼翼：“哥，你不會怪我先斬后奏吧？”

蕭易抿緊唇：“為什么辭職？”

EI影視是蕭蕭念大學(xué)時期做夢都想進去的一間大企業(yè)，畢業(yè)后幾經(jīng)波折，好不容易被錄取了，還是自己喜歡的工作崗位，當(dāng)時她還為此高興了很久，沒有緣由，怎么會說辭職就辭職？

而且，之前兩人的通話里，他也沒聽蕭蕭提起過有辭職的念頭。

電話那端陷入了一會兒沉默。

蕭蕭沒有解釋，含糊道：“是我自己的原因。”

聞言，蕭易的語氣變得有些嚴(yán)肅：“蕭蕭，這不是兒戲。”

“哥，我又不是小孩子，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分寸，沒有在兒戲……”蕭蕭輕嘆了一口氣，失落道：“算了，你也根本不了解。”

“蕭蕭……”

“我明早要去趟墓園，先睡了，哥你也早點兒休息。”沒等蕭易說話，她就利索的掛斷了電話。

蕭易再一次打過去的時候，對方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

他臉色很難看。

下屬出來找他，看見這一幕，愣了下：“蕭隊，你沒事兒吧？”

“沒事。”

蕭易很快收拾好煩躁的情緒，回歸冷靜，放好手機，回到辦公室開會。

12月9日，毒品圍剿行動當(dāng)天晚上10點鐘左右，蕭易部署跟蹤近半年的毒品案成功告破，警方搗毀了幾個大型制毒窩點，抓獲了數(shù)十名毒販還有幕后的犯罪集團，蕭易帶領(lǐng)的行動小組為警局立下了大功。

案子收網(wǎng)后，蕭易連續(xù)幾天一直處于高強度工作狀態(tài)的身體已經(jīng)負(fù)荷了，慶功宴也沒有去，直接回家倒頭就睡，第二天下午才醒來。

上級給他放了幾天假。

蕭易下午醒過來，第一時間給蕭蕭打了通電話，但是對方電話一直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態(tài)。他打算跟蕭蕭好好聊一聊，電話里估計說不清楚，于是臨時決定買了一張回臨城的機票。

晚上7點左右，蕭易抵達(dá)臨城機場的時候，外面下著暴雪，馬路交通堵塞。

從機場到公寓，短短1個小時的車程，路上硬是塞了3個小時。等他到蕭蕭小區(qū)樓下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10點多鐘了。

他沒有上去，因為想到蕭蕭平時作息時間比較規(guī)律，這個點兒應(yīng)該差不多要睡覺了，于是到附近找了一間酒店入住，打算第二天再過來。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第二天早上會接到蕭蕭出事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