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由南向北釘了兩條麻繩，上面用夾子掛了一張張數不清的照片，還有墻壁，其中一面墻貼滿了照片。天花板上亮著一盞暗黃色的燈光，燈光的投射下，照片上女人的面容特別溫柔。

照片上的女人，不是別人，就是蕭蕭。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這一切，蕭易根本不知道，妹妹平日的生活居然被這樣一個人瘋狂監視著偷窺著。憤怒和懊惱一寸一寸啃噬著他的心臟，他猛地朝李航看去，眸子迸射出了鋒銳的寒光。

李航撞上他的目光，背脊猛地一僵，手腕上的石膏還沒有拆掉，他想起前兩日被吊著打毫無還手之力的畫面，現在都還后怕，拿著酒瓶的手有些抖，故作鎮定：“你又來做什么？非法闖入別人的家里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蕭易捏著拳頭，太陽穴青筋暴起，突然朝他走了過去。

李航一驚，連退了幾步，磕到了桌角，害怕的揮起了酒瓶，惡言惡語：“別過來，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蕭易眉頭都沒有動一下，眸子幽深，像是一個漩渦，里面只有無邊的黑暗。

他腳步未停，周身寒意。

李航被四面八方侵襲來的恐懼和壓迫感吞噬了理智，心一橫，舉起了手里的酒瓶，猛地朝男人撲了過去。

撲空了。

蕭易側身輕易避開了他的襲擊，李航今晚喝了不少酒，腳步不穩，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在了地上，酒瓶“砰”的一聲，碎了一地。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人已經被蕭易硬生生從地上拖了起來，緊接著就是拳頭砸在臉上的疼痛，一拳接著一拳。

不一會兒，李航已經滿臉血，眼鏡掉在地上，鏡片碎掉了，他的鼻梁骨被打斷，鼻血涌出，可惜沒有還手之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命去摳男人揪著自己領口的手，但也只是無用功。

他在發泄，一拳比一拳下手重，像是失去理智的野獸，終于找到了可以攻擊的對象，瘋狂撕咬，往死里打。

李航被打得奄奄一息，眼前一片漆黑。

蕭易正準備落下的拳頭頓了頓，他雙目猩紅，看到眼前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男人，下顎冷硬，漸漸恢復了冷靜。

他拽起李航，眉目陰鷙，沉聲問：“蕭蕭知道么？”

李航努力睜開眼睛，可能是被打醒了，酒意全無，腦袋轉的也快，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張了張唇：“不知道……”他長期跟蹤偷窺的事情，蕭蕭到死都沒有察覺。

蕭易深吸了一口氣，松開他。

咚地一聲悶響。

李航腦袋著地，直接倒在了地上，動都不動，渾身疼。

“為什么撒謊？”

死一樣寂靜的房間，幽幽響起了男人冷冰冰的質問。

李航虛虛的搖頭，嘴硬：“我沒有撒謊……”

“佛珠。”

蕭易打斷他，眸光迸射著猩紅，聲音驟然降低了幾個溫度：“10號晚上蕭蕭根本沒有帶佛珠，你從哪兒撿來的？”話音落下，李航呼吸一滯，顯然是沒有想到蕭易真的查到了那天晚上的錄像，眼底閃過了一抹驚慌。

他還沒有來得及解釋，又聽見男人的聲音響起，如同隆冬的風：“行李都收拾好了，看來已經拿到錢了，打算什么時候離開？”

房間內，除了一張單人床和書桌，角落的位置還平放著一個行李箱，箱子沒有合上，里面放著衣物，還沒有完全收拾好。

李航聽見他的話，瞳孔收縮，艱難的拖著身子不停往后退，一直退到了房間的墻角，好像這樣才有安全感。

蕭易回過頭，眸含譏諷，居高臨下睨著他，薄唇微動：“蕭蕭出事的時候，你有沒有在現場……”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像是不小心踢翻酒瓶的聲音。

蕭易眸子一凜，追著聲音奪門而出。

黑漆漆的樓道，隱隱約約可以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蕭易打開手機的照明燈，快步追下去，探頭朝樓下大喝：“站住！”

回應他的只有更加急促加快的腳步聲。

蕭易追下樓，人已經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燈火通明的大街，人來人往，根本找不出可疑的人。

他眉頭皺得很深，像是一道溝壑。

蕭易重新倒回出租屋后，發現本該躺在房間地上的李航不知所蹤，地板上還殘留著一點兒血跡。

人卻消失了。

這里還有別的出口。

蕭易意識到自己疏忽了，眸色浮現寒意，唇線散發著冷硬的弧度。

*

溫陽出門丟垃圾，意外碰見了姜景明。他正站在隔壁公寓門口，聽見開門的聲音，看了過來，漆黑的眼底，十分平靜。

看樣子蕭易還沒有回來。

溫陽丟完垃圾倒回來，見他還站在那兒，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猶豫了下，問他：“你要不要先進來坐坐？”

姜景明勾了下唇。

客廳很亮很溫馨，溫陽泡了杯咖啡給他。

“謝謝。”

姜景明抿了一口，身體的寒意驅散了不少，他舔了下唇，漫不經心地問：“你知道蕭易去哪了嗎？”

溫陽：“我跟他不熟。”

明顯有點兒賭氣的意味。

姜景明怔住，似乎有點驚訝，隨后低低的笑了起來，饒有趣味看著她。

“笑什么？”

溫陽奇怪。

姜景明摩挲著杯子表面，輕言：“你剛剛的樣子，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他眸色深深，看著溫陽，微微揚唇：“不過她應該不記得我了。”

溫陽扯唇，開玩笑：“看來是個悲傷的故事。”

姜景明不置可否。

他又喝了一口濃郁的咖啡，還沒咽下去，耳邊響起了溫陽遲疑的聲音：“我能問一下，對面公寓的命案，現在是什么情況嗎？”

放下杯子，姜景明抬眸看向她，目光深沉。

溫陽稍稍挺直了背脊，面不改色，一本正經的胡謅：“我最近在寫刑偵類的書，有點感興趣。”

姜景明雙手交握，沉吟：“還沒有兇手的下落。”

他沒有透露太多。

溫陽從他凝重的表情就可以猜得到，案子應該是陷入了困境。

她端起咖啡自顧自喝了一口，心想，蕭易說她是目擊者的事情，根本沒有任何依據，但是蕭易的樣子不像是在撒謊。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把昨晚電影院發生的事情告訴他時，門鈴響了。

溫陽起身去開門。

門外是蕭易，她有些意外，正想說里面有人找他，忽然瞥見他脖頸上一道醒目的抓痕，聲音哽住。

目光一怔。

姜景明坐在沙發上，犀利的視線，掠過了蕭易垂在身側的手，眸光暗了幾分。

蕭易察覺到了，越過眼前的女人，看向屋內。

四目相對，暗潮洶涌。

姜景明今晚特意過來，除了是來拿蕭蕭的電腦以外，還有個問題，想問蕭易。

電梯門前，兩人并肩而立。

姜景明拿到了電腦，他沒有問蕭易為什么拿走電腦，因為他早就知道了蕭易一直暗地里調查蕭蕭死因的事情。

他看著電梯門上倒映出來的身影，側頭看向旁邊的蕭易，問他：“你知道你妹妹生前有吃安眠藥的習慣么？”

“知道。”

意料之外，又好像是意料之內。

他回答的很平靜。

姜景明又問：“從什么時候開始知道的？”

“出事后。”

姜景明若有所思，沉默了會兒，瞥了一眼他紅腫的手關節，微微抿唇：“你的手，沒事吧？”

蕭易沒吭聲，顯然不打算回答他這個私人問題。

電梯門開了。

姜景明邁腿走進去，轉身看向外面的男人，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探究。

蕭易迎上他的目光。

電梯合上前，他說：“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