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混沌一片,似是有人不斷的呼喚著我,聲音悲涼絕望,我想要尋找那個悲傷的叫著我名字的人,可卻不知他在何處,他的聲音飄渺無蹤,我的心也被揪得生疼。
猛地睜開雙眼,看著頭頂陌生的天花板,我長長地舒了口氣,身子因剛剛不斷掙扎著想要醒來而被汗水濕透,待神智清晰后,我不禁又冒起了冷汗,“陌生的天花板?這是哪,我是誰?”
注意到自己的想法,我驚慌地坐起,有些害怕的自言自語道“我是誰?我怎么會不知道自己是誰?!”怪不得我覺得剛剛的夢怪怪的,從始自終,我都只知道有人喊我,卻記不得他喊我的名字。
我蜷起雙腿,雙手插入頭發中,仔仔細細,認認真真,聚精會神地想要想起些什么,卻發現,一起都是徒勞,我似乎,失憶了?
呆呆地坐在床上,我被開門的聲音拉回些神智,若是我失憶了,那么,我身邊的人一定知道我是誰,想到此處,我看向門外進來之人,只見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從外走入,看到我坐在床上,圓溜溜地大眼睛睜得更大,他開心地對我說道“你醒啦,太好了,我馬上去告訴我家少爺去!”
說著,他便放下手中的臉盆向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地喊著“少爺少爺,醒啦醒啦!”
我被他一連串的舉動弄得云里霧里,一堆話堵在嘴邊還沒有開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連跑帶跳地出去了。
從床上起來,我的腦中一片空白,繼續想要用力的想起些什么,越想頭越痛,到了最后,我放棄了掙扎,我寬慰自己,也許好好吃頓飯就會想起了,我將那名少年放在桌上的臉盆放到洗漱用的面盆架上,水還很溫熱,洗過臉后,我抬起頭看向銅鏡中的自己。
有些蒼白的面容,烏黑的頭發散亂的披散著,光潔的額頭,羽玉眉,一雙杏眼正茫然地看向鏡內,弧度柔和的鼻,飽滿的唇,鵝蛋臉,這樣的一張臉,我明知是自己,卻又那樣的陌生。
梳洗完畢, 我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等著那名有些冒失的少年回來,看他剛剛的樣子,應該是去喊他口中的“少爺”了。
半柱香的時間后,只聽門外有交談的聲音由遠及近。
“少爺,少爺,她真的醒了,哇,我感覺她好漂亮哦,真的,你都沒有看到她看我的樣子,好清純呢!”
“小喜,你是不是也有十五了,看你那思春的模樣,等回去了少爺我定會為你選一門好的親事,已告慰你這顆發春的心!”
“少爺,您又取笑我,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覺得屋里的那位小姐好漂亮!”
“小色鬼。”
“哼,還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跟您老人家學的,您每日都要同鶯鶯燕燕們戲耍,我總是跟在您身邊,所以才……”
我已無心再聽他們的話,難道他們不認得我?為何不稱呼我的姓名?心中的不安不斷升騰,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我害怕的四處張望,卻絕望的發現,沒有能夠躲藏逃跑的地方。
當他們推門而入的瞬間,我拿起門側的一根木棍狠狠地向來人打去,只聽悶哼一聲,下一刻是那名少年失聲大叫的聲音“少爺少爺,您沒事吧?”
我想要跑出房間,下一秒卻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攔腰抱住,身后傳來溫怒的聲音“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么?”
我用力的想要掙脫,卻發現根本掙脫不開,我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去,不成想,竟與那人貼面劃過,我的面色不禁一紅,還來不及思考,一個響亮的巴掌已經飛了出去。
“啪”的一聲,原本有些混亂的場面變得靜悄悄,那只攔住我的手臂終于松開了,我一個側身轉到一旁,看了看有些發紅發燙的手,這個,我剛剛,好像甩了別人巴掌。
我有些心虛地看向那名被我甩了巴掌的人,他們不認得我,如今我又如此對他,他們是不是要殺了我呀!到死,我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誰?
我想人的雙眼若是能殺人,此刻我已經不在人世了,只見那人長發隨意的用一根白色絲綢制成的頭繩扎在腦后,雙眉不似尋常男子那般粗黑,有些細長卻并不讓人覺得女氣,一雙桃花眼此刻正怒火中燒地看著我,挺直的鼻,薄薄的唇,菱角分明的臉,很,漂亮的男子。
他似乎也在打量著我,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憤怒漸漸變為了一種我難以看懂的情緒,類似,高興?
之前那名少年此刻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沒有回過神來。
那人呲的一下笑出了聲,聲音如山間泉水般自然隨意,“唉,我自小就沒被人打過,沒想到今日被打了兩次,還全都是你,罷了罷了,誰讓你是女子。”他瀟灑地說道。
聽了他的話,我心中不禁十分愧疚,我有些吞吞吐吐地對他說道“對不起,我,我好像是失憶了,我只是害怕,你們,認得我嗎?”
“失憶?”他與那名剛剛還在呆立的少年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狠狠地點頭,表情嚴肅認真,“是的,所以,你們認得我嗎?我,是誰?”
那名少年剛要開口說些什么,漂亮男子用眼神示意他不要開口,再次看向我時,臉上的笑容明明很燦爛,卻不知為何,讓我有種陰謀的感覺,“桃花,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挑了挑眉,桃花,是在叫我嗎?我?叫桃花?這個名字好別致。
似是看出我的猜疑,他露出一副受傷的表情“花花你怎么會忘了你的夫君我了呢,想當初,你我二人私定終身,你曾對我說,君當作磐石, 妾當作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難道,你都忘了嗎?”
聽了他的話,我的嘴角不禁抽了抽,這個,難道我和他曾經山盟海誓過,為何我見到他并沒有任何的心動?
“對不起,我都記不得了。”難道,我是為了他想要殉情?,
“我可憐的花花,你為了我吃盡了苦頭,為了表達對我的愛意從山崖下跳下,還好有百年老樹接住了你,不然,你讓我如何活下去。”說罷,他緊緊地抱住了我,語氣哀傷痛徹。
分不清他說話的真偽,他親密的舉動也讓我感到有些不自在,我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卻被他牢牢地摟在懷中。
呆立在一旁的少年眼神絕望無助地看向我與那人,不住地搖著頭,不知為何。
叫我桃花的男子,此刻正坐在我的面前,為我講訴著我與他之間感人肺腑的愛情。
他叫南宮瀾,與我相逢在北塞,聽到這個地名時,我的心微微一痛,不知是否是因為在那里與他相遇的緣故,難道,我原來真的很喜歡他?
“花花,你可知,為了你,我從北地跑到了北魏的京城,就是為了要與你廝守終身。”
“那,我是北魏人嗎?”
“你本是北魏人,那年你我在兩國的貿易口北塞相遇,我與你均對彼此一見鐘情,奈何,因著門第之差,我們受到了所有人的反對,你為了同我在一起,才會在絕望之下跳下懸崖,花花,”說著,他緊緊地握住我的雙手,我心中不禁腹誹,此刻我對他屬實沒有那種肝腸寸斷的感情,倒是因為他又是摟抱我,又是握住我的手而覺得,他像個登徒子一般。“你可知,當你跳崖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決定,我定要一輩子只對你好!”
我使盡力氣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他一雙桃花眼里的深情讓我覺得并不走心,我半信半疑地問道,“看公子的衣著與談吐,是我高攀了公子嗎?”他雖是一身白衣,可十指有八指帶著寶石戒子,看著顏色與光澤便知價值不菲,他口中的門第之差,難道,我家很窮?
“花花,我永遠不許你這樣說,在我心中,你是無價之寶,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那名被南宮瀾喚作小喜的少年我已注意了許久,不是他有多么奪目,而是不知是否他患有隱疾,在聽到南宮瀾對我講話時總是面色抽搐,雖然他已極力掩飾,卻還是被我發現了。
我有些好奇地問道“小喜,你是有何不適嗎?”
許是沒料到我會突然同他說話,小喜明顯面色又是一抽,看著他不過十五六的模樣,我心中不禁有些惋惜,眉清目秀的少年,怎地就有了如此奇怪的病癥。
他舉起雙手不住地擺著,“沒有沒有,我只是感念少爺對小姐您的一片赤子之心,心中感動萬分罷了,我家少爺原來如此癡情,我竟一無所知。”說罷,又抽了一下。
聽了他的話,南宮瀾轉身舉起他那珠光寶氣的手向小喜的額頭一敲,“你家少爺我向來都是如此癡情,好了,花花應該也餓了,你先下去讓店家準備一些酒菜吧,我們隨后就到。”小喜剛要離開,南宮瀾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他繼續說道“從今以后,你該改口叫少夫人了。”
此刻不止是小喜,我覺得自己也有些生病了,我二人不約而同地面色一抽,我試探著問道“難道,我們已私下拜過堂了嗎?”真的沒想到,我失憶前竟是如此勇敢追求自己幸福的女子。
南宮瀾用他一雙桃花眼眉目含情地看向我,優雅地點了點頭,“花花,你我早已結為夫婦,我們約定要一起浪跡天涯,永不分離。”
我的意識猶如初醒時那般恍惚,看向面前南宮瀾漂亮的臉龐,難道,我的心上人真的是他?這名陌生的公子?
看出我的猶疑,南宮瀾從腰間拿出一物。一枚暗色水晶制成的吊墜,四葉草形狀。在看到它的一瞬間,我的腦中似有無數的回憶重疊交錯。
“山水有相逢……”
……
“很可愛的名字,與小姐十分相稱。”
……
“如此,甚好。”
……
我很貪心,既然你已答應了我,就要對我負責,我的一輩子,都賴定你了。
……
頭好痛,我用雙手死命地抵住兩側額頭,是誰對我說的這些話,為什么我的心會這樣難過,我閉上雙眼想要浮現那人的面容,可卻沒有絲毫的印象,不知覺間,我的眼淚如斷了線一般的從臉龐滑過。
緩緩睜開雙眼,我看向正在焦急地喊著我名字的南宮瀾,“真的是你嗎?夢中用悲傷的語氣呼喚我的人?對我說要我對你負責一輩子的人?求你,不要騙我。”我的聲音急切渴望,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人是誰。
聽了我的話,南宮瀾的表情由擔憂變為驚訝,他低頭看了看那枚吊墜,然后抬起頭來對我莞爾一笑,將那吊墜在我眼前晃了晃,聲音清澈灑脫,“是我,許你一生之人。”
我的唇角牽起笑意,我雖認不得南宮瀾,可我記得這枚他手中的吊墜,我相信,它一定對我很重要,因為我竟會因它而有了“記憶”,因它而落淚,所以我相信南宮瀾,我會送這樣重要的東西給他,那他也許真的是我的意中人,只是我暫時忘了他而已。
想到此處,我的心中不禁愧疚萬分,“對不起南宮,我忘了你,”覺得不夠,我復又說道“可我一定會記起你,記起我們的一切,請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南宮瀾直視著我的雙眼,他的眼神似是想要看向我的心底,許是我的表情太過嚴肅認真,他有些忍俊不禁地用食指彈了彈我的額頭,“好,不過,我更希望你能記得如今的我,從前的事,不要太過介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