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龍依然記得，學校有次搞文藝演出，英龍是第一次參加，覺得既新鮮，又有點緊張。

每個班上都要派出二十來個學生搞大合唱，要求每個男生穿白襯衫，黑西褲，系上紅領帶。

女生要穿小黑裙，是裙子緊緊的那種緊身裙，這也正是當年最流行的款式。

英龍和幾個男生被選中參加演出，讓他有些意外，畢竟他不太喜歡唱歌，更別說參加這樣的比賽了。

可是既然老師要求了，他也不好拒絕，只好聽從老師的安排，回家準備演出需要的服裝。

冰蘭與其他幾個身材相貌姣好的女生也同樣被選中了，英龍不免覺得好笑，看來這次演出還是需要看長相的，不然這些如花似玉的女生怎么會被老師選中呢？你看那些品相一般的女生不是被眼光挑剔的老師給撂到一邊了嗎？

看來參加比賽的同學還真的不是歪瓜裂棗，英龍不免佩服，咱們老師的眼光可真挑剔。

留下的準備時間不多，班主任老師心急火燎領著大家排練了幾次，緊接著就要上場演出了。

其實排練時間才是大家覺得最無聊的時候，重復了一遍又一遍地唱著傳統歌曲，還被老師挑三揀四的點評，一會兒說這沒唱好，等下又說那沒有唱好，弄得大家緊張兮兮的，擔心上臺后，會不會當眾出洋相。

直到老師最后說行了的時候，大家才松下一口氣。

等到上臺表演那天，大家超水平的發揮，拿了個不尷不尬的名次后，老師心里的石頭這才落了地。

“大家表現不錯??！同學們辛苦了！”

“老師辛苦了！”

大家看著緊張不已的老師都笑了。

在臺下休息的時候，同學們三言兩語議論著剛才臺上的表現，甚至評論起其他班同學的表演來了，這一比較才知道誰唱的好，誰才是在出洋相。

散場以后，同學們仨仨倆倆走出校園。

英龍上了趟衛生間，出來有些晚了，同學們都不見了蹤影。

英龍今天沒騎單車，只好沿著回家的路慢慢走著。

他東張西望看著路邊的店面，正好一家音像店里大聲播放著小虎隊的《青蘋果樂園》。

聽著小虎隊朝氣蓬勃的歌聲，英龍不覺有些入迷。

當他走到街道拐角的時候，突然望見前面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冰蘭。

或許因為穿了緊身裙的緣故，冰蘭的步伐看上去有些邁不開，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走著。

英龍看見了，眼前一亮，緊跟幾步趕上她：“冰蘭！”

冰蘭回頭看見英龍，莞爾一笑：“嗯，怎么啦？”

英龍不好意思地笑了，小聲說：“我看你走得這么慢，是不是穿著緊身裙不好走路呀？”

英龍也不知該找什么話題跟冰蘭說，于是隨口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語。

冰蘭聽了，有些尷尬，低下頭不屑地說了句：“哪里啊，我走得蠻好的??！”

她一邊眼睛望著地面，一邊心中埋怨：“你怎么就知道我穿著短裙不好走路呢，難道你不知道這是最新款式嗎？”

英龍似乎若有所悟，繼續沒頭沒腦道：“哦，我還以為你穿著短裙不習慣呢！不過我知道這是今年的最新款式，你穿著還是挺好看的！”

說著英龍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冰蘭一眼，原來以冰蘭的身材穿著這身時裝還真的挺好看，非常有女孩子的青春韻味，他忍不住想要贊美幾句。

冰蘭沉吟一下，很爽快地回答：“還算一般般，不過我穿著走路沒問題，挺好的，你不用擔心?！?

可是英龍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么，卻又不知該說什么，感覺有點尷尬，但英龍覺得，在冰蘭面前是不是要說些什么才好，這樣的機會并不多見。

他們在一起走了幾分鐘，聊了些常見的話題，剛好到了十字路口，英龍趕忙說：“冰蘭，那我先走啦！”

說完搶上幾步跑到馬路對面，這時英龍感覺臉上有些發燒，但是隱隱約約聽到冰蘭在背后小聲說了幾句，可是在嘈雜的聲音下，英龍沒有聽清她在說什么。

而英龍突然覺得大腦有些空白，可兩條腿還是加快了步伐向家中趕去。

他不明白為什么會在女生面前如此羞澀，可是又不甘心，難道他就這么害怕在女生面前說話嗎？莫非女人真的是老虎？

英龍不免心想：既然我這么不會說話，不如下次準備好話題，再跟冰蘭聊上幾句，剛才我都緊張得不知該說什么才好，顯得沒頭沒腦的。

然而此刻又覺得如同身處花叢，蝴蝶漫天飛舞。

英龍記得莊周夢蝶的故事，莊周夢見蝴蝶，不知究竟是自己化身為蝶，還是蝴蝶化為自己。

但他知道，在夢中莊周與心愛的蝴蝶雙宿雙飛。

因此英龍覺得莊周是不是真的與心上人化身為蝶翩翩起舞。

雖然故事里沒有多說，但是依照英龍的理解，故事的主人公應該是這樣的情形，只是不方便說出來而已，盡管這只是一個傳說。

英龍在那一刻，似乎也覺得花香撲鼻而來，他也愿意化身為蝶，在花叢中翻飛起舞。

他見過在絢爛的花叢中，蝴蝶漫天飛舞的景象，可以想象得到莊周的蝴蝶夢究竟如何的美妙，以至不知道身處何方，究竟是為何物。

英龍覺得莊周是如何的浪漫，甚至留下如此經典的故事。

他也想化作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與伴侶雙宿雙飛，享受大自然的浪漫情懷。

只不過那只是一種情懷，而他還不知道自己身后將為何物，是否如愿化蝶，還是托生于另一戶人家，成為別人的兒女。

可是在與冰蘭說話的那幾分鐘，英龍確實開心，盡管有些拘束，但還是壓抑不住奔放的思維。

因此，英龍覺得雖與冰蘭只有幾分鐘的說話時間，他卻覺得陰霾的天空似乎變得晴朗依舊。

但英龍覺得時間太短暫了，他無法找出更多的話題去說，也因為自己的拘謹，不知如何去說。

可是在高中的時間里，英龍沒有太多心思去想那么多，因為學習實在太緊張了。

他拘謹的個性無法得到舒緩，一直是緊繃著神經熬過每一個日日夜夜。

英龍回到家中，來到自己房間。

他覺得有些累了，便躺在床上休息。

英龍閉著眼睛，依然可以看到剛才的情景。

而之前文藝演出的經過只是在腦海里稍縱即逝。

文藝演出，雖然感到緊張，但是相比之前那幾分鐘，或許他自認為更加令人緊張。

但他也懷疑，平時自己不言不語的，是不是會有些讓人討厭。

“是啊，我平時那樣，甚至有時候衣著都不整齊，有些不修邊幅的樣子是否會讓人覺得厭惡呢？”

英龍自言自語，不免懷疑自己在大家面前的形象來了。

可是家里并沒有多少錢，他也不好意思向父母要錢去買些時尚的衣服來穿。

英龍手頭一直緊巴巴的，既然父母沒有多少零花錢給他，他就無法購置服裝了。

反正他隱隱覺得只要成績過得去，或許一個男生的穿著打扮并不重要。

“可是如果我的衣著太差勁的話，是不是會留給別人不好的印象呢？”

英龍在懷疑自己，假如這樣的話，別人肯定不會理他，當然冰蘭也不會是個例外。

他知道，就算是蝴蝶，也必須有繽紛的外表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不然的話，只是一只白色的粉蝶，別人是不會注意到的。

英龍這么想著，他忽然覺得今后必須注意自己的形象，不然其他人真的可能看不起自己。

他的眼皮開始打架，慢慢閉上眼睛，進入短暫的夢鄉。

在夢中，英龍看到漫天飛舞的蝴蝶，一只只扇動著絢麗的翅膀在花叢中翩翩起舞。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是其中一只，于是便扇動著五彩斑斕的翅膀飛進花叢之中。

突然，他看見一只清秀靚麗的蝴蝶從眼前飛過，英龍便舞動雙翅追隨而去。

他可以聞到從那只蝴蝶身后傳來的陣陣花香，這花香吸引著英龍緊緊相隨。

英龍可以看到那只蝴蝶鮮艷的翅膀，細細彎曲的觸須，模樣是那么好看，簡直就是蝶中的皇后。

他不離不棄，伴隨那只蝴蝶在花叢中翻飛起舞。

而那只蝴蝶的舞姿竟是如此吸引他的目光。

英龍很想贊美她，可是他無法說出一句話，畢竟此時他只是一只和她一模一樣的蝴蝶，只好跟隨她的舞步，亦步亦趨。

當他抬頭仰望，發現不遠的天空，竟有無數的彩蝶跳出多彩的舞姿，仿佛那天空就是他們的舞臺，而柔和的陽光，如同燈光一樣，將他們投影在花叢之間。

英龍此刻很想大喊：“這是真的嗎？我是一只蝴蝶，還有那么多蝴蝶在我周圍，難道我真的化蝶了，而且還有這么漂亮的蝴蝶在陪伴著我，我真是太幸運了！”

英龍覺得很走運，他的夢想竟然實現了，但不知這是不是在夢中。

可是不過片刻，英龍睜開朦朧的雙眼，當他看到白色的天花板時，那盞再熟悉不過的吸頂燈，英龍失望了。

“原來真的是場夢，剛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場夢而已。不過我剛才真的以為自己變成一只蝴蝶了，還有另外一只漂亮的蝴蝶在陪我跳舞?！?

英龍發現一切不過是場夢而已，一個如同莊周夢蝶般的奇境。

在夢中他可以自由自在的與另一只蝴蝶雙宿雙飛，然而在現實中，這一切不過是個冰冷的現實。

他依然是他，一個毫不起眼的高中生，必須按部就班地完成學業。

可是英龍覺得幾分幸運，他畢竟體會了一次在夢中化蝶的經歷，夢境如此的真實，如此的浪漫。

他在夢中不再懷疑自己是否化身為蝶，或者自己本來就是一只蝴蝶。

對于夢中的情景，英龍會心一笑。

原來夢蝶這回事居然如此浪漫，怪不得莊周夢蝶要寫成一個傳說。

可是如果真的有一天，他化蝶了，那中間最浪漫的事情，或許只有他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