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平見過賀忱,在很多資料上。當初童安心消失不見,他查過,從童安心平常的交往到童安心的大學,無法回避的,就是這個人。在他所沒遇到童安心的漫長十年里,有著一個他沒辦法取代的賀忱。
一群人的集體照里,只有這個叫賀忱的人,讓他莫名的心慌。再查,就知道童安心是來了西安,然后,就在車上遇見了在城墻下散步的他們。
那個時候的童安心,對他沈正平百依百順卻是公事公辦,只是不敢招惹他所以順從,在那個人面前,笑容里卻是單純的溫暖,好像是個孩子。等到童安心在他沈正平面前也像個孩子的時候,他才安心下來,或者說她才肯讓他安心下來,又上演了這一幕。
永遠,都差了一步。
在她的心里,把位子,永遠給了那個人。
“正平!”一聲厲呼從后面傳過來,是二哥。二哥惱了,面上卻還竭力的保持著平靜,一個眼色,周圍聽見響動有意旁觀的人就識相的離開。
“失禮了,醫藥費我們會處理。”沈正平二哥過來拉住沈正平的胳膊,手握的格外緊,極力壓抑,看向童安心的眼睛里也幾近寒冰,仿佛是從她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靈魂:“請你們先回去。”
賀忱強撐著站起身來,卻忽然晃了晃,直接倒了下去。
“賀忱,賀忱!”童安心勉強的接著賀忱,急忙的喊賀忱的名字,用極大的力氣緩緩放倒賀忱,然后從手袋里拿出手機來撥120,急的快哭出來。
“沈正平!你,這算什么!”眼看著賀忱昏迷過去眼睛緊閉,童安心打通了120說了地點,無所適從的抱著賀忱,周圍就只有沈正平和二哥,只是看著沒人幫她,所有的擔驚害怕都一股勁發出來,沖著沈正平喊。
沈正平被二哥拉著靜下來,良好的自制力勉強壓過了捏碎眼前這兩個人的沖動,渾身緊繃的幾乎不能自持,聽見童安心的話,竟然是一下子沉靜下來,冷冷的看著童安心,每一字都有千斤重:“這算什么?我才想問你!”
童安心無法回答,聽見賀忱模糊的囈語的聲音,忙低頭去看賀忱有沒有好一點。
沈正平的目光寒涼,幾乎能刺穿她,她也無暇理會,或者是不敢迎上那樣刺骨的目光。那目光里有太多的東西,能夠讓她被挫骨揚灰萬遍,萬劫不復,連靈魂都疼的無以復加。那樣的目光,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他曾經,只有溫柔,很溫柔的看著她。最嚴厲的時候,也不動聲色,只看她一眼,就教她知道,他清楚一切,讓她乖乖認錯。
外面有人進來,是120的醫護,手腳利落的抬賀忱上擔架往外走。童安心連忙跟上,才走了幾步,手臂被人握住。
“安心!”沈正平喊出她的名字,焦躁和怒氣都那么明顯。
童安心的心一緊,頭也不回的要甩開他的手。
握的那樣緊,仿佛是怕一松手她就會消失。
甩不開,沈正平的手一分分的收緊,握的她的胳膊好似斷掉,疼到她眼睛忍不住有水霧升起,忍了忍,硬是沒有流出來,回頭盯著沈正平厲聲:“拜你所賜,他受傷了!你還想怎么樣?也打我一拳?”
沈正平一動不動的盯著她,想要看出些什么,卻只能看到她的不耐煩和怒氣。
沈正平的二哥過來,伸手按住沈正平的肩膀,命令:“松手!丟什么人呢!這是你抓住她就能挽回的事情?松開!”
手臂上的力道一點點放松,童安心狠狠抽回自己的胳膊,他的手一時松了,就被她滑開,她的指尖從他的手掌中劃過去,最后的一點觸覺。
手心空蕩蕩,握了握,仿佛是想要抓住一絲跟她有關的記憶。
童安心回頭再看一眼沈正平,看了看沈正平二哥那厭惡的表情,轉身小跑著去追擔架。
再堅持下去,她會沒辦法離開。
她看著他的每一個表情,從憤怒到寒冷到握住她的時候的暴跳。他不是個容易發火的人,任何時候都平定,至少面上是平靜的。這次,卻失態了。是因為她。
她沒辦法不難過。
反正是要分開的,反正是要分開的,從一開始到最后,反正是要分開的。一遍遍的這樣想下去,好像只有這樣心里才會好過一點,可是,每走一步,心里都會痛。快跑著追上擔架,跟著上了救護車,眼淚才嘩啦的留下來。
“賀忱,你有沒有好一點?”童安心俯身蹲在賀忱身邊,伸手握住賀忱的手,一遍遍的呢喃,聲音有些發顫,眼淚不住的落下來。
怎么呼喚,也不見賀忱又回應。賀忱眼睛閉著,臉頰腫起來,嘴角的血已經被擦掉,還有些殘余的紅色印記,一下下的刺痛她的眼睛。
“怎么弄的啊?你男朋友怎么被打成這樣?小姑娘,報警了沒有?”旁邊的陪護看著這樣的場面,也忍不住插嘴進來:“沒報警可要快,省的人跑了,這年頭什么人都有。你惹到誰了啊?剛剛那地方也不像是亂七八糟的地兒,該不是惹上了……要是這樣,小姑娘,你趕緊去跟人家說說好話,那里頭可都是有錢人……”
話說到這里,陪護才停下來,跟童安心使眼色,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意思:惹不起那里面的人。
童安心只是看著賀忱不停的掉眼淚,仿佛是要把眼淚流干。
“安心……”童安心忽然聽到極低的聲音,是賀忱。賀忱微微的睜開了眼睛,臉頰腫的右邊眼睛幾乎成了一條縫,聲音也模糊,但她聽的出是在叫她。童安心忙低頭俯身把耳朵湊到他嘴邊想聽他說了什么。
“安心……”
“安心……”
“安心……”
從始至終,都是這兩個字,低低的,像是從前的每一次一樣。
他的呼吸還在她的耳邊,他在跟她說話,卻原來沒有意識,只是習慣性的條件反射,叫她的名字……
童安心的眼淚從眼眶中涌出來,劃過臉頰,再過下巴,然后吧嗒的落下來,一滴滴砸在賀忱的襯衫上,暈出一個個的深色圓圈,最后變成一個……
一次,就把淚水都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