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道士,一把桃木劍,一場荒誕的法事,一團火光,一群人。
阿圣疲憊不堪的倒在山林間的小路旁,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她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兒,也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她只知道自己跑累了,倒下了,自己的心上人,也不知怎么樣了。
那群人,手中拿著捕獵的弓箭,耕耘的鋤頭,捆綁野獸用的繩索,堅韌的網,破門而入,闖進了屋子,阿圣大喝:“你們這是做什么?!滾出去!”那群男人不理會,拿著繩索上前,作勢要捆住她,阿圣將李生萊護在身后,雙手迅猛的揮動不讓他們靠近,最近的男人無意之中被阿圣扇了一個耳光,頓時惱怒,氣急敗壞的吼:“你這小婆娘不識好歹,快快讓開,不然連你一塊收拾干凈!”
阿圣紅著眼:“我呸,你才快些滾開,別污染我的眼球!”
男人正欲動手,他身邊那拿著鋤頭的人拉著他:“群哥,你剛來我們村,有所不知啊,這是前村長的女兒,她一家人都死啦,就剩她一個,晦氣得很。”男人聞言,猶豫半晌,瞇著眼睛打量了阿圣一番,嘲笑道:“我當是什么東西,囂張得很,原來是個霉鬼。”
被稱作為群哥的男人本名袁群,是幾天前才來村里頭落腳的,一直干打鐵的工作,人長得牛高馬大,臉上還有塊兒疤,面向兇得很,性子也烈,大家都有些怕他。他也是今晚才知道,村子里還有這等人的存在。
袁群又掃了眼阿圣背后的李生萊,眼神中迸發出惡寒的光芒:“如此護著這男人,莫非是什么情夫?你這小妮子長得不錯,與其跟著死人過,倒不如跟我這個活人,哥哥我命硬,保證讓你快活。”阿圣哪里聽過此等污言穢語,只覺得惡心,差點兒吐了出來。
袁群身邊的人也覺得不舒服,但是又不能直白點破,只能委婉的提醒:“群哥,這道士還在外頭等呢,好多人在外頭,就等我們抓他了。”袁群瞪了說話的人一眼,惡狠狠道:“我還不知道嗎,需要你來教我做事......”
他話語未落,李生萊快速閃了出來,袁群反應也快一躍步往旁邊躲,那反應不快的人便被直接嚇倒地,李生萊奪了一把弓幾把箭,還有一把鋤頭,他將弓箭遞給阿圣,阿圣與他對視了一眼,心中的不安加重。袁群手中握著的是一把鐵劍,劍身是玄黑色,十分鋒利,他大呵一聲,沖了上來朝李生萊揮劍,李生萊抬起右手擋劍,傷口從手肘延伸至手腕,是一道觸目驚心的口子,深的可見里面森森白骨。
“果然不是人!果然不是人!你看,沒有流血啊!”挨著門口的幾個人大喊,霎那間,引起外頭一陣騷動。李生萊見狀,知道今夜自己是逃不了,他將阿圣護在懷里,快速的跑了出去,袁群只見一抹青色的影子從眼前掠過,心下一驚,趕緊跟了出去。
李生萊只是往前沖,將阿圣護的嚴嚴實實的,村民們攻勢太猛,阿圣往后瞧了一下,見他們拉滿了弓,少說也有十幾支箭!李生萊低下頭,朝她笑著說:“阿圣,往前跑,不要停。”
阿圣還想說什么,可是只聽見箭破風的聲音,而后扎入李生萊的身體,她可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景象,有一瞬間,她已經放棄了逃跑的念頭。按理說,大家不該對她這個活人做什么的?不是么?可大家都已經不講理了!
李生萊的確沒有知覺,他感受不到疼痛,但是這副軀體畢竟是肉身,肉舍受重創,根本不能行動,這已經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他展開雙臂雙腿,阿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一頭扎進森林之中。
她看不見前面的路,她只能往前跑,耳邊樹葉簌簌的聲音,擾人的樹枝,帶著寒意的風,一切的一切,將她心中的恐懼拉出來無限放大。阿圣一邊跑一邊哭,她心上人嘶吼一聲,林間烏鴉紛飛,可她不能回頭,不能停下,她相信他會回來的,今天回不來,明天回不來,總有一天會回來。
她跑不動了,方才似踩到了什么東西,劃過腳背一陣刺痛,可沒人來背她,不跑了就不跑了罷,幸運點兒,下了地府,還能見著李生萊。
阿圣是被凍醒的,她能感受到皮肉被凍僵,動彈一下就十分艱難,可山林間清晨濕氣重寒氣更重,她知道這么耗下去只會越來越慘,天色是深藍色,再過不久就該天亮了,她不知道該往哪里走,但不該往回走,可身上身無分文,她瞧了眼走過的路,狠下心來,總有種感覺在告訴自己,該回去看看的,因為那里有她的歸宿。
阿圣一瘸一拐的回了村,她屋外是一大圈黑色的粉末,幾十把火把的殘骸零零散散的躺在地上,沒有尸體,可阿圣的茅草屋外插滿了箭,仿佛在告訴她,不要抱有任何希望,這里發生了一場戰斗,兩方都沒討好好處,可是顯然,村民們贏了。
她謹慎環顧四周,確定沒有人后走進了屋內,屋內家具基本沒有一個是完整的,七橫八豎的倒地。阿圣有些抓狂,哪里都沒有他。
“這娘們兒果然回來了,不枉老子等了一夜!”
阿圣聞聲,轉過頭去,門口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了好幾個大漢,領頭的那個就是袁群,他左右手都包扎著,右手上的紗布上還有一大片血漬,臉上有幾處新增的猙獰傷口,一道在眼旁,一道在臉頰上,一道在嘴角,可見傷他的人是起了殺心。
“那鬼東西昨夜就抓著老子打,最后還不是被老子搞的灰飛煙滅,你這小娘們如今自投羅網,倒可以彌補.......”
“群哥,王悔說了,這丫頭一回來就要去通知他。”
站在他旁邊的青年說,阿圣看過去,這男人他認得,是陳寡婦的兒子,叫陳德,小時候大家在一起玩過幾次。袁群瞇了瞇眼,掃過陳德的臉,一把抓住他后腦勺:“那個小屁娃娃說的話,老子就當放屁!什么也不做,給老子發號施令,呸!”
陳德咽了咽口水,聲音有些打顫:“要不,先把她關起來,通知王悔再說吧......要是王悔也不能有什么法子處置,再交給您也不遲,畢竟要給人留三分薄面啊......”
袁群想了一會兒,贊同了他的話,一揮手,便都出了門,將阿圣鎖在里頭。
陳德跑去通知了王悔,王悔匆匆往這邊趕,看見門外上了鎖,生氣的捶門:“阿圣!阿圣!你好嗎?給我回個話啊阿圣!”
阿圣受不了嘈雜聲了,她喊道:“我很好,你走吧。”
王悔心里升起幾分愧疚:“阿圣,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我......”
“你走吧,你沒什么對不起我。”阿圣坐在地板上,倚在墻角,只覺得非常累。
王悔想,如果今天不說出那些話,估計以后便沒機會了,這些話他很久以前就想說了,礙著有個李生萊在,現今他沒了,總算有個機會。
“阿圣,我與你青梅竹馬,我非常喜歡你,小時候我總覺得,你要是我妹妹就好了,我可以隨時把你帶在我身邊,時時刻刻護著你,不讓你受一點兒委屈。”
王悔頓了一下,接著說;“可長大后,我想讓你當我的新娘子,這種喜歡,阿圣,就像你對李生萊一樣,我知道我可能太懦弱,一直不敢說出來,可我是真的......”
“你走吧,我不喜歡你。”
阿圣沒聽他說完,她不想聽他說完。
“生萊說,他愛我,我也愛他。”
“你只是喜歡我,謝謝你的喜歡。”
王悔垂下了眼眸,倒退幾步,他想,這屋內的人,恐怕永遠不會屬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