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況?你要不拉我,我真上去干翻那孫子!”兩人剛一走出巷口,宋攀就提袖嘟囔,吳貳拉著他貼墻站立,沒有著急回答他,而是探出頭又瞄了幾眼剛剛那瘦高個進去的房子,胖子納悶,吳貳這才開口解釋:“剛剛那人是火車上遇到的那群土夫子當中的一個。”
“我怎么不記得?”
“你他媽火車上睡得跟豬一樣,當然不知道!”吳貳白了他一眼,繼續(xù)道:“你要真跟他干起來,一會兒十幾人拖著大砍刀出來,你說就你這體型,跟砧板上的豬有什么區(qū)別?”
“切~”胖子也不爭辯,轉而問道:“土夫子又是什么鬼?”
吳貳胸口一滯,反問:“盜墓小說看過嗎?”
“小說?我平時連學校發(fā)的幾本教科書都難得翻幾頁,電腦里更是有幾個T的島國動作片沒來得及看,還有閑工夫看那玩意?”
胖子說得義正言辭,吳貳覺得實在很有道理,一時無法反駁,只好道:“土夫子就是對盜墓者的稱呼,先前在火車上,我從他們談論中聽到有關于古物什么的,估計這伙人到宿城來多半是圖謀不軌。”
“我靠!那還了得,盜墓可是犯法的,不行,這事我們得管管。”
吳貳之所以跟胖子大學幾年下來情誼深似海,就是看中他那股大義凜然的勁,可胖子唯一的毛病就是容易上頭,所以吳貳趕緊拉著他:“別沖動啊,對方有上十號人,真正交起鋒來,我們等同于送死。”
“那怎么辦?就這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胖子老早就有當特警的夢想,一聽到不能動武,感覺渾身難受。
“不,我們智取。”吳貳補充了一句。
宋攀馬上露出邪魅的一笑:“說到智取,我倒是有個好主意。”說完又示意吳貳附耳過來,如是云云……
吳貳聽完沉默了一下,然后朝胖子豎起大拇指,宋攀一看他贊同自己的行動計劃,眼神爍爍有光,誰知吳貳緩緩開口:“說得很好,但是等同于放屁。”
“你大爺?shù)模∵@計劃哪里不好了?”
“首先,你說尾隨這群人就不靠譜,從剛剛就可以看出,這群人絕對不是第一次到宿城,對這里可以說輕車熟路,而且既然是做土夫子這個行當,肯定平時就謹慎小心,具備一定的反偵查能力,要都是你這種大老粗的個性,那估計還沒開始就蹲牢子了,我們初到這里,人生地不熟,到時候跟丟了,找不找得到回家的路還兩說。另外,你說在他們盜取古物時抓他們現(xiàn)成,那就更不靠譜了,古墓都在深山老林里,抓是抓到現(xiàn)成了,別人給你來個魚死網(wǎng)破,就憑我們兩個,給古墓主人陪葬都不夠數(shù)。”敢情吳貳豎起拇指是赤裸裸的嘲諷之意啊,宋攀不好發(fā)火,畢竟吳貳說得有點道理,不能尾隨的話正面死磕也不是辦法,他看吳貳話猶未盡,干脆等著他提出B計劃。
果然,吳貳想了想,開口:“先別著急,咱們當初報的這個團就是看中它有進山探奇這一項,領隊有這個能力帶團,肯定多少知道些宿城流傳久遠的奇聞異事,明天路上我們旁敲側擊,至少得先弄明白宿城到底有什么古物傳言才好行動,要阻止這些人僅靠我們兩個肯定是不行的,太危險了,不過團里人多,有句話說得好,團結就是力量,要是大家都知道了這個事,這群人膽子再大也不敢動手。”
“那我們?yōu)槭裁床桓纱喱F(xiàn)在就去告訴領隊這件事?”
吳貳訥訥看著他,像瞧動物似的:“……你腦回路是讓脂肪堵了嗎?捉賊捉贓的道理都不懂?賊都沒開始行動哪來的證據(jù)指控他們,人家會老實巴交地承認自己是賊?”
“嗯……有道理。”宋攀點點頭,贊同。
“行了,街也逛了,歌也聽了,酒也喝了,回去吧,等明天再說。”吳貳看了一眼熱鬧的夢云街當先往旅店方向走,跟風沫街比起來,還真有恍如隔世的錯覺。
宋攀幾步跟上,大為不悅:“說到這個我就不爽了,對,沒錯,街是逛了歌是聽了酒也是喝了,但他媽妞卻讓你泡了!”
“噗哈哈哈。”
“笑!你還好意思笑!學校編輯社團把你培養(yǎng)出來,你小子居然把它用在泡妞上!張嘴就是幫人填詞,你他媽完全沒有考慮胖爺我的感受!”宋攀一把箍緊他脖子,拖著吳貳就走。
而就在吳貳和宋攀離開沒多久,巷子一間老屋前的燈盞亮起,有人輕幽幽拉開木門扇,轉入風沫街進了酒館。
尤可梅還沒來得及清理客人用過的碗盤,即便察覺到有身影進門也沒有從忙碌中抬頭,來人雖然形色匆匆,卻只是在進門后處靜靜站著,就這么沉默了一會兒,尤可梅清理完酒柜站起身,終于開口打破沉悶:“這次應該沒有再看錯了吧?”
“一切依照長老的意思安排下去了,絕不敢出岔子。”來人微低著頭,對尤可梅畢恭畢敬。
“天譴以來,族人飽受契咒之詛,這么些年過去了,好不容易打聽到本族圣器殘片的下落,但少了綺里家族后裔的重鑄儀式,即便我們再找齊其他四族殘片又有何用?打開永生之門仿佛成了無稽之談,所謂全族人重獲新生的愿望,更像一場無法實現(xiàn)的美好夢幻啊……”其實這樣的期盼早在許多年前就開始,可無一不是失敗收場,綺里家族到底還有沒有后裔都難斷言,在尤可梅心中,開啟圣門早成了一座無法逾越的山,她眼中悵然之色稍縱即逝,轉頭看著門口的人,搖頭苦笑:“吟崆,你內心可還真的留有半點念想么?”
吟崆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頓了頓,只是道:“但畢竟在旁人眼里,我們依然屬于異類,只能茍且的活著……”
語氣波瀾不驚,但話更像在提醒眼前體態(tài)豐盈的女子,尤可梅看了他半晌,輕笑,覺得此人跟在身邊這么多年,還是如此無趣,于是自顧自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碟盤,開口道:“我們形同普通人,學著跟他們和睦相處,融入他們的世界幾百年相安無事,的確都快忘了自己究竟是誰,以前逢進食時節(jié),還能看見同類原本的模樣,現(xiàn)在不再倚賴人類身體維持生命,久了,便覺得自己和他們也沒什么區(qū)別了。”
“長老……”吟崆微微蹙眉,話到一半就被尤可梅截斷:“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放心,即使希望再渺茫我總還是清楚自己職責所在,就算不為自己,我也會為念安著想。”
“長老不想讓念安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尤可梅神色微沉,不置可否:“我只有這么一個女兒,而且年紀也小,就讓她抱著正常人的天真長大,也沒什么不好的,我們這么多年的堅持和努力,說到底,不就是渴望回歸到這樣的生活么。”
吟崆不再接話,轉口道:“長老如果沒什么其他事交代,屬下就先走一步了。”
“還有一事……”尤可梅叫住他,開口:“那個年輕人是不是真的綺里家族后裔還無法斷言,每年到宿城來的旅人這么多,茹仙養(yǎng)的那只靈貓年紀也大了,會不會看走眼還不好說,只能到時候去了‘月墓’才能徹底應證明白,但是,即便最后確定他不是我們要找的人,也不要輕易傷他性命,他答應給念安的新曲填詞,算是我答謝他的這份心思吧。”
“可這樣的話,月墓的秘密就……”吟崆面露難色,尤可梅只是擺了擺手:“沒事,我自有辦法善后。”
“是!遵長老令!”
尤可梅看著他,不覺輕笑:“吟崆,時代已經(jīng)不同了,還守著那些老一套的行事風格,若有一天當真祛了詛咒之身,在現(xiàn)下這個社會,怕是也難有立足之地了,還是學著改改吧。”
“……好,好的。”吟崆訥訥點頭,然后出酒館門很快消失在長街上。
目送他離開后,尤可梅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鐘表,已近傍晚的時間,又要開始吩咐人張羅晚上要用的酒水,雖然比不上夢云街那邊的熱鬧,但闃靜也有闃靜的好處,總歸有生活得不如意的人愿意找清靜地方借酒消愁,心靈上的孤單,有時候也是一個人的狂歡。
回靈蕓小棧看到領隊莫雨軒正在清點愿意留下來吃晚飯的人數(shù),老板娘茹仙抱著那只黑貓站在他旁邊,看到吳貳和宋攀返回,馬上笑盈盈地走出來,有意無意多瞧吳貳一眼:“兩位貴客,如何,在宿城還玩得開心嗎?”
“不錯不錯,空氣清新東西好吃,關鍵是美女也不一般,自帶仙氣!”宋攀眉目一挑,嘖嘖稱贊,然后伸手想摸摸仙姐手中的貓,誰知手到一半?yún)s被它一爪子拍開。
“喲,小家伙還挺傲嬌!”宋攀對著黑貓故作兇相逗它,不料貓看都不看他,忽然轉頭盯著他旁邊的吳貳。
“呵呵,貓都嬌氣,它小名知多,貓齡也大了,不大喜歡跟生人接觸。”仙姐撫了撫知多的頭,看了一眼吳貳然后低頭饒有興致地問了一句:“是不是呀知多?”
“喵~!”
“仙姐,晚上我就不吃飯了,剛吃過,這會兒還不餓。”吳貳招呼一聲,避開知多的眼神,感覺被貓瞳盯久了也有些詭異難言。
宋攀一聽,不樂意了,:“那怎么成?胖爺我身體噸位大,可不能陪著你遭罪。”
吳貳懶得理他,自顧自朝二樓客房去,領隊清點好了人數(shù),簡單說了明天的行程安排,今晚休息好,明日一早就趕往空憐山,只說山里有座古剎要去看看,至于古剎淵源由來以及關于它的傳說明天路上再做介紹。
話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畢竟來的人,多少都知道些宿城的神秘流傳,吳貳看了一眼天邊,山嵐青黛色的輪廓正慢慢融入沉暗的天幕中,空氣里濕氣偏重,說不定半夜就會落場雨下來。
吳貳一語成讖,這雨不僅下了,且勢頭還不小,一直從半夜下到天光破曉。古城一下子籠罩在朦朧的水霧中,本以為進山的行程要擱置,領隊征求意見問一圈下來竟沒有一個反對的,到了吳貳這里,他還在猶豫,宋攀已經(jīng)操著蹩腳的英文朗聲同意:“no problem!”
吳貳胸口一滯,喝水差點嗆個結實,看著宋攀抱拳道:“胖兄這么爽快,一會兒山里自求多福啊。”
“你丫怎么一點冒險精神都沒有?下雨入山多刺激啊!”宋攀挑著眉,繼續(xù)道:“團里這么多人,人家都沒異議,咱們年紀比他們輕一大截,怎么能認慫呢?”
“我如果說我有不好的預感,你信嗎?”吳貳面無表情吐出一句,宋攀嗤之以鼻:“那我還預感能找到古跡呢,你信嗎?”
“呸!”話題就此終結,吳貳嘴上雖然說得輕松,但心里確實有幾分忐忑,人一旦多思多慮瞻前顧后,就容易變得寸步難行,畢竟最近發(fā)生的奇怪事太多,吳貳儼然處在瀕臨神經(jīng)質的邊緣。
吃過早飯,領隊給大家分發(fā)雨衣,隊伍很快便出了古城沿著進山的石道走,雖然冒雨前行,但氣溫很是舒適,領隊打破沉默,慣例先是自我介紹,自此吳貳才知道那兩個中年男子的名字,身體健壯的叫葉飛嵩,另一個叫丁勉,兩個都是長期在外跑貨的,至于跑什么,沒細說,像是運送比較私人的貴重東西,通俗點看,跟古代鏢局有點像,有三個年紀比吳貳稍大的女孩,看模樣就特別容易區(qū)分,高的叫胡燕箏,矮的叫胡葵,是表姐妹,胖的叫周玉芩,三人是同事,從事勘察方面的工作,具體情況三人含糊其辭一語帶過了,吳貳猜測是跟考古有關,畢竟勘察這種工科類專業(yè)需要常年扛著器材在外頭跑,一般不受女生待見。還有五個是經(jīng)常結伴同行四處采風的驢友,共同愛好是冒險,追求刺激旅行,因為都穿著雨衣兜著帽,吳貳沒怎么瞧清他們的模樣,名字聽一圈下來沒能跟他們各自模樣對應上,一時半伙也犯迷糊,領隊莫雨軒倒是把所有人名字順溜地重復了一遍,大家彼此致意,只有葉飛嵩朝吳貳笑了笑,一行人繼續(xù)朝山里走,雨勢漸歇,慢慢有陽光穿透了云層,山與山之間的叢林之上,一道彩虹鋪在眾人視線里,讓所有人的腳步不覺放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