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橙一下一下的用筷子戳著碗里的飯，不知從何說起。

偏偏這時候她手機響了，扭頭一看，是她哥哥顏亞喬的電話。

顏亞喬昨天晚上就看到了鈕橙那條果汁的微信，雖然早就見過小橙的男朋友，但是第一次發現她公然的秀恩愛，心里還是極不舒適。

照片顯然是在廚房拍的。

照片顯然不是在他們顏家的廚房拍的。

那就只能是林家？

這么快就上門拜見公婆了？

怎么一上門就挽起袖子進廚房了？

顏亞喬腦子里各種不愉快交織著，手機被他握了一夜，今天上午很晚起來，第一件事情還是打開手機，茫茫然地看著這條微信，都不知道自己的想什么。

有什么念頭忽然在他心頭劃過，快得他自己都沒弄明白，手已經同步地撥響了鈕橙電話。

“哥，你找我？什么事？”

鈕橙接通了電話，不由得挺直腰身，規規矩矩地開始說話。

“你......談戀愛的事情還是要慎重，你年紀還小，不要莽撞......”顏亞喬緩緩開口。

鈕橙立刻就明白他必是指的她發的那條朋友圈。

“嗯，我知道的，我有分寸。”她規規矩矩地回答著。

顏亞喬也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么，她都說了她自有分寸，他還能怎么辦？于是換了話題詳細地問起考研的事情，鈕橙便一樣一樣的細細說給他聽。

顏亞喬頭疼地揉著太陽穴，小橙這些年對他總是這樣不冷不熱，叫他近不得離不得。像現在這樣能一口氣講許多話已經十分罕見，可是他想說的永遠說不出，他想聽的永遠聽不到。

“小橙，春節有什么打算？”顏亞喬突然問。

鈕橙接過他的話，略略放大了些聲音，“春節啊？我還沒想好呢？”一邊抬起頭看著林江天。

林江天聽意思判斷是她哥哥問春節的計劃，忽然起了頑皮心，便指了指鈕橙又指了指自己，雙掌合并放在耳邊做了一個睡覺的動作......

鈕橙霎時間血涌上頭，想要說句什么卻又硬是忍住，掩飾性地輕輕咳了幾下，拿著電話去了陽臺。

林江天便笑著說：“怎么了，嗓子不舒服？”

顏亞喬聽著鈕橙的輕咳，更聽到了隱隱約約的男人的聲音，心里瞬間一片失落。

忍著心痛問了句“怎么了，感冒了？”

鈕橙站在陽臺上，只覺得背后林江天灼灼目光像要燒化她，哪里還顧得上顏亞喬在那頭說了什么，便回了一句：“嗯，昨晚睡得晚了。”

這句話卻讓顏亞喬半晌沒了聲音。

鈕橙沒察覺，只當是她哥哥等著她回答春節的計劃，握緊了手機說：“春節，我想就在K城過，也不做其他的計劃了。”她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每年春節顏亞喬都要邀她去燕城，他母親娘家是燕城左家，在當地有相當大的商業市場，親戚也多，每次過年非常熱鬧。

顏亞喬自大學畢業進入左氏的企業工作后春節便也留在那里，因為有大量的商業應酬。

鈕橙卻只是高中的時候去過一次。雖然左家上下對她都很友好，但她很清楚，自己是顏亞喬繼母的女兒，和左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這種身份讓她很尷尬。因此大學前三年她都以外出旅游、家教、社會實踐等各種理由推辭了。

可是今年，她不用再找什么理由了，她想和林江天一起過春節，這是他們倆在一起的第一個春節，她不想錯過。

顏亞喬聽了之后，低低地喚了一聲“橙橙......”便似沉吟什么似的沒再說話。

時間久得鈕橙以為他忘了掛機，便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哥？”

顏亞喬聲音有些啞，卻前所未有透著的強硬：“還是來燕城過春節吧，我在這里也好照顧你。我馬上給你訂機票，大年三十上午飛過來，你年紀也不少了，家里這些長輩總是要見見的......大不了你早幾天回去......我想你男朋友這點兒道理總是懂的吧。”說完便掛了電話。

鈕橙倒是一怔，她哥哥從沒對她這么強硬過，凡事都是有商有量，幾乎都是按著她心意來的。

走進客廳，卻見林江天正往門口走去，同時門鈴正在“叮咚、叮咚”地響。

“是快遞嗎？”鈕橙隨口問，他們剛來這邊住，不大可能有什么人知道地址。

一邊走到桌前自顧自拿起碗，剛才一口正經飯還沒吃呢。

林江天打開門，剛才他從貓眼里看到來人時的意外已經消失，現在只有一臉無奈。

“小橙呢？”譚蕊一邊問一邊進來，隨手帶上房門。

看她兒子愣在門邊，便沒好氣地說：“拿拖鞋呀，愣著干什么？”

林江天只好說：“沒有多余的拖鞋，您直接進來吧。”

鈕橙這時候也傻傻地從餐桌旁站起來，一臉的窘狀。

幸虧剛才用冰塊鎮了鎮，眼睛看起來好多了......

男朋友的媽媽不打招呼就跑來，這是什么情況？

譚蕊姿態優雅地坐在沙發上，看一眼餐桌就不滿地說：“外賣？你們這兩個孩子真是不愛惜身體，有時間多回家幾趟吧，還是家里的飯好吃。”

林江天慢吞吞地走過來坐在餐桌旁，拿起筷子繼續吃，一邊還催著鈕橙也趕緊吃。

鈕橙不好意思接著吃，去倒了杯溫水出來，隨即又想起譚蕊恐怕是喜歡喝茶的，便問林江天這里有茶葉嗎？

林江天聳聳肩膀，他們兩個都沒喝茶的習慣。

譚蕊看著鈕橙雖然有些慌張，但究竟掩不住一身良好的氣質，居家的衣服穿在身上依然清麗可愛，心里不免又添幾分滿意。

“小橙，給我一杯白水就好了，”她溫柔地招招手，“來，你坐到這兒來，媽媽今天來有事情和你說，說完了就走，不打擾你們。”

昨天晚上譚蕊就自稱“媽媽”了，這會兒又極自然地脫口而出，林江天不由地輕嗤一聲，他媽是有多怕這個兒媳婦跑了啊？

鈕橙便穩穩當當地端了水放在茶幾上，然后自己坐在譚蕊旁邊。

“下學期應該就是寫畢業論文，理論上不會太忙吧？”譚蕊問。

“理論上？”鈕橙有些不太敢接話，摸不清什么意思。

“抽一些時間出來學點兒東西，也當是幫媽媽一個忙，幫小天分擔一些，好嗎？”譚蕊態度依然溫柔。

“......”

鈕橙不明所以，她能幫什么忙？

“公司名下呢，有幾個餐館，這個你大概也知道些吧，我想交給你來學著管理......”

鈕橙嚇得一下子跳起來，慌得直擺手，“不不不，阿姨，不......”連話都說不連貫了。

林江天也立起身走過來，不滿地對他媽媽：“媽，你這是什么意思，她一學哲學的女孩，哪有經驗給你去管餐館？我一個人累得還不夠嗎？現在要把兩個人都搭進去？”

譚蕊早就有心理準備，端起水杯來輕輕抿了一口：“我看人一向挺準的，橙橙未必沒有商業天賦。而且......”

她斟酌著語言，“兩個人要長長久久地在一起，畢竟是需要一些共同語言的，橙橙多學點兒知識，以后遇到事情你們倆也好有個商量，媽媽不可能陪你們一輩子的。”

林江天被這話堵住了嘴，不得不說，這話也不是完全沒道理。

“另外，”譚蕊話題一轉，看著鈕橙，“橙橙你以后進入社會，圍在你身邊有所圖的人會越來越多，你多些技能傍身，免得被人騙。不說別的，就你哥哥在燕城的身份，恐怕打你們家主意的人就不少，你至少要有一些基礎的辨別能力，是吧？”

鈕橙不由得點點頭，確實是這樣，自她進入大學，打著各種旗號想要通過她和左家建立關系的人還真是有那么幾個。

譚蕊打量著這兩個人的臉色，又接著說：“女孩子青春是短暫的，小天現在愛你愛得死去活來，誰知道將來哪一天會不會變心？你多些技能傍身，也免得將來被他騙啊。”

“譚女士，你是我親媽嗎？”林江天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