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林濤沒來查人數嗎？”盯著自己的腳看。

“課間來一次，匆匆又走了。我知道他不會再來了，所以趁機逃出來。”宋銜華故作輕松道，聲音下壓著短暫的忍。

“你為什么來操場？”疑問太多，先解決眼前最近一個。

“待不住了，散心。你不會也是吧？”扭過頭來看她，想起什么瞬間又轉回去。

“沒錯，”心里的苦笑開了一個苞，“你怎么了。”沒期望著有正經回復，但努力連貫說著話，不讓空氣尷尬。

“星瀾。”暫停了幾秒，“你算是我來到這里的第一個朋友，我很信任你，雖然我們認識幾天不到。”

“謝謝你。”沒有更合適的話了。

“連些日子來，我煩惱過了火。”

星瀾一驚，竟咬了嘴唇。轉頭向他看去，想問你怎么了，卻正好碰上對方的眼神，忙把自己的從別處收回來。

“我喜歡任苒，哎……”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卻輕輕打在星瀾心上。這句話說出來，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可怕。

“為什么要告訴我？”來不及看他，一邊點頭，“我知道了。”

“我聽任苒說……你對我有好感……”

第一反應就是否認，自己好歹是個女的。然后編造一個謊言粉飾事實。可最終還是沒必要的不是嗎，既然你這么爽快直接，我又何必違心遮遮掩掩。更何況你鐘意的人并不是我，可心就像對自己撒了一個謊，后知后覺，這好感那么多，怎么就認定是你所以為的那種呢。

“其實我自己也不清楚。可你要是說外人比我看得透徹，那就十分可笑了。我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模糊，有些時候是感覺欺騙了我。但我承認，對于任何一個女生來說，理想的完美情人肯定是朝你靠攏，任苒也不例外。或許是被你的外表欺騙，喜歡上你的時候，對你一無所知。對，肯定是這樣的。我竟然表達出來了，內心是同意的。可是你知道嗎這種喜歡不長久，簡單說就是容易‘移情別戀’，有點兒夸張了。反正是看看就好的喜歡，攥不到自己手里，只能欣賞，也只會欣賞了。我不知道，你懂不懂……”一口氣說這么多，自己也挺詫異。這次下意識保護著嘴，不再讓牙齒得逞咬了去。

“我試著理解……”慢吞吞。

“瞧這就是我欣賞你的地方，哈哈。”雞皮外冒。

“謝謝你。剛才你說任苒也不例外……可是她并不喜歡我……”

“任苒也是喜歡你的，我那次看見她看你，眼神里裝滿了疼惜，很柔軟。不過請不要誤會，請聽我說完。喜歡這個詞太寬泛了，不討厭就是最低級的喜歡。喜歡的范圍也太廣闊了，你可能因為一個人對你的好而喜歡她，只不過你喜歡的是她對你的好，像任苒對你；你也可能因為一個人的外表優點而喜歡，像我，不太恰當；但更多情況下，你喜歡的是這個人，不管她是否對你好，不管她是否喜歡你，不管她是否欣賞你，你都把她放在心上。瞧，這就是你。”

“是的。她不喜歡我，不欣賞我，對我還不算好，可我就是喜歡她，我愿意守護著她。可是，她不給我機會。這兩天我為排座位的事兒去找了班主任好幾趟，我送禮說好話統統為了和她坐一塊兒。可她就是死活不同意，和我爭吵很久，今天晚上她桌子也不讓我幫她拉，自己孤零零去后面了。唉她說的多么直接啊，她說她不要我管了。”他竟像個小女生一樣，滿臉沮喪，帶著哭腔。

“你們才認識幾天，你就這么喜歡她了？”不解。星瀾逐漸成為故事外面的人，對情節的起承轉合不覺痛癢。有些事情在那兒放著互相交錯著，有空捋清楚了，才發現自己所營造的傷感全是無中生有矯情造作。唉早些時候就是不知道啊。突然好想聽王杰，啊。

“不是的。從初三那年她轉到我們班，我就認識她了。你不知道，我為了她，先是違抗我父母的意愿去了私立高中，后來好不容易安定下來了。她卻執意說要來一中，我……我當時真的是很生氣，我問她為什么她卻不說。你知道嗎我當時剛把什么都安排好了，老師送完禮了，小混混收買好了，甚至班級同學關系我都幫她。可她太任性了，我不斷追問，她說了之后我就崩潰了。”昏黃的燈光打到他臉上，他突然像老了幾歲。

“她說，她喜歡的人要回來了。她喜歡的人。呵呵。”他冷笑兩聲，抖了抖自己的肩膀，“那我算什么。”

“我是備胎。”他愣住看著遠方，用沒有感情的聲音陳述道，空白片刻，繼續補充，“我和她大吵了一架，她似乎不明白我為什么這樣做。我勸說她，她大吼大叫，仿佛我為她所做一切都是應該的。是啊，誰讓我喜歡她呢，她讓我又愛又恨，我也沒有辦法啊。”他痛苦極了，雙手抱頭狂抓頭發。星瀾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猛然慶幸自己沒有卷太深。癡情這條路，哪里是盡頭。

“但我還是陪著她一起來這兒了，我不怕。我可以再厚著臉皮給老師送禮，可以再冒險去巴結小混混，可以為她再把所有事情做一遍。只要她能感覺到，只要她能看到，只要她愿意讓我守護著。可是那天，你知道的，她去見她以前朋友，她就是不讓我跟著去。結果你看，出事了吧。我來到這個小城市，人生地不熟，只能胡亂地找。我在外面找了兩三個小時，你不知道我有多灰心。街頭有一對因為瑣事而爭吵的小情侶，我突然覺得他們好幸福。可是我不找到她，我不放心，一直到晚自習結束，我才失望忐忑的回來。我那時候看到你，星瀾，真抱歉讓你誤會，我走后就去找她，我告訴她，我喜歡她，不能沒有她。她卻說我瘋了。我是瘋了。為什么，為什么她喜歡上一個不喜歡她的小混混？為什么老天偏要這樣捉弄人！”

可是青春期的愛情里，哪有什么為什么，沒有答案的。捉弄眾人的永遠不是蒼天，而是自己那顆偏執的心。

“回去學校已經關門了，露宿街頭是我活該。我想了一夜，想了很多。”

“好像我做錯了，好像我應該一直躲在她背后，默默地不求回報的守護她，才是對的。既然位置已經調了，我不會再去勉強她了。”

“那你以后怎么辦？”星瀾一直沒說話，聲音啞啞的。

“偷偷喜歡著她，不去打擾她了。我不知道，或許是吧。”他把頭埋進肩膀，試圖掩蓋發出的聲音。

可是偷偷喜歡太難了，就像大海上金黃色的白帆，一下就被人發現。

我是夜晚啊，夜晚怎么能藏得住星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