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寶榮發現面前站著個小姑娘,年歲比自己小一些,個頭卻跟自己差不多,除了眼睛大以外看不出哪兒好看來。面條似的身板擋在房門口,正指著自己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們兩個卑鄙的混蛋!我爹好心把你們從行走司救回來,一沒罵你們二沒關你們,還給你們送吃的和喝的,讓你們睡上好的客房,你們不心生悔改,不知感恩,還想乘夜翻墻跑出去!你們不聲不響的跑了,明天書館來接人找不到你們,我爹的臉面往哪放?我宋家的名聲怎么辦?”
長安微微側頭低聲對寶榮說:“宋伯的閨女。”
寶榮在一旁隱隱的點點頭,對姑娘說道:“不用你操心,我們回去就找我爹自首,不會讓宋伯難堪的。”
長安也在一旁說:“這位姑娘,我們是真有急事,必須現在回家,要不請你幫個忙,跟宋伯說一聲?”
小姑娘擰著眉瞪著眼,指著長安喝到:“你們偷神旺柱上的供品,我都聽管家說了,你們就是兩個小賊!還想要我幫忙把你們送出去?休想!我現在就去告我爹說你們欺負我,讓我爹把你們關起來!”
長安一聽怎么又提起神旺柱這事兒了,心里就上火了,但想起來這是宋伯的閨女,宋伯對自己哥倆兒還挺好的,就壓下怒火對小姑娘說:“我們沒有偷神旺柱,我們就是爬了爬柱子,那銅盆,算了,跟你解釋不清楚,你直說,要怎樣才肯放我倆出去?”
小姑娘漸漸平靜下來,看了看這倆人,欲言又止,最后說道:“你們不能出去,要出去也要等明天書館來人接你們。”
寶榮在一旁不耐煩的說道:“你就說什么條件你會放我們現在就回家?”
小姑娘看著明顯不耐煩的寶榮,氣勢頓時萎靡了下去,又看了看長安,說:“我要你們帶我一起去書館的地庫。”
寶榮不敢相信的看著面前的姑娘,說:“你說什么?你要跟我們一起出去?”
長安也很驚訝,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倆要去地庫?你在門外偷聽了?”
姑娘明顯是松了一口氣,無所謂的點點頭。
寶榮還在一旁叫苦:“大小姐你這是發什么瘋?你是京官府上的小姐,你跟著我們偷偷摸摸跑出去了,你爹怎么辦?你爹的臉面往哪擱?”
看到姑娘臉蛋又開始泛紅,長安連忙止住寶榮的胡說八道,對姑娘說:“這不成,我們哥倆可不敢干這事,我覺得我們還是乖乖等明天書館來接我們吧。”一旁的寶榮點點頭,翻身躺在了床上。
姑娘看著這倆人一副“你拿我怎么辦”的樣子,心里又有點著急了,說:“不會的,我一個人跟你們去,不帶丫鬟,況且我爹跟你們館主很熟悉,我爹經常去書館的。”
寶榮閉著眼說道:“那有什么用,就算你逼著我們跟你一起出了宋府,是個人就會說是我倆把宋家的閨女拐跑了,你無所謂,我們哥倆還要清白呢。”
長安看著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的寶榮搖搖頭,對姑娘問道:“你為什么要跟我們一起去地下書庫?”
姑娘把房門關上,也坐在床沿上,伸手從脖子里拽出一根項鏈,項鏈上鑲著一個金屬吊墜,吊墜上雕刻著一只小小的九尾天鳳,鳳嘴里還銜著一根棍子一樣的東西。姑娘對長安說:“因為它。”
寶榮也從床的另一頭爬了過來,問道:“這是啥啊?”
姑娘說:“這是我的靈悟。我從小就貼身帶著,它會隨著我的心情不同發出不同的光,之前一直好好的,直到最近,它發出的光越來越黯淡,快滅了,我找了好多辦法都沒用,也問過了好多人,我爹說靈悟的秘法知識只有那些很早的理論書里面才有,但是那些書大部分都在太嬴枱學院,外人根本看不到。剛才我在門外聽到你們說書館地庫里還有收藏的秘法學類書,所以我一定要去地庫,找到救我靈悟的辦法。”姑娘說完就帶著期盼的神色看著哥倆。
寶榮抬頭問長安:“你有靈悟嗎?”
長安搖搖頭,說:“十二歲才給戴靈悟啊,我哪有?”
寶榮指著姑娘說:“那她怎么能戴?”
姑娘直起腰來說:“我的靈悟是我娘留給我的,我帶了好多年了,又沒有律法規定說十二歲以前不準戴!”
長安低著頭思索,心說這宋伯的閨女也太不懂事了,哪有大半夜跑到人家房門外偷聽的,為了要偷偷溜出去,先闖進來把自己和寶榮大罵一通,這是什么路數?
長安問道:“你跟我們一起去,到時候我們還要把你送回來?”寶榮在一旁附和道:“對啊,你怎么回來?”
姑娘說:“我會招呼門房的老李頭,讓他天亮之前去書館接我。”
寶榮又問:“他會聽你的?不去跟你爹說?”
“肯定會說啊,不過也會等天亮了再說,那時候我已經回府了。對了,你們叫什么啊?”姑娘問。
“我叫長安,街面上外號蟲子,他叫寶榮,外號寶蛋。”長安介紹道。
“原來是你們兩個啊!我老聽鈴鐺兒提起過你倆的名字,還有一個叫石頭的是你倆的對頭吧?”
“別,別提石頭,提到就上火。”寶榮說道。
“我叫宋書薇,我爹是巡檢院二院的官,今天晚上他正好在行走司公干,認出了你們,要不然你倆就慘了。你們答應帶我一起了吧?那咱們走吧,我知道路。”書薇說完一把拉開房門向外走去。
寶榮急急忙忙穿好靴子,一邊走一邊低聲對長安說道:“我心里怎么那么慌啊?”
長安低頭緊緊腰帶,回道:“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個孩子乘著漆黑的夜色,順著內院墻根向外院溜去,書薇在前面大搖大擺的領路,長安寶榮在后面偷偷摸摸的跟著,大家穿過了一個小花園,前面出現了一道高高的院墻,底下有一摞半人高的廢磚正好供爬墻用。書薇回頭對哥倆說道:“就是這里了,翻過這道墻就是同風巷。”
長安環顧了一下四周,說道:“我先上墻頭,把書薇拉上來,寶榮你殿后。”
寶榮點點頭。長安貓著身子,狠沖兩步,左腳踏上廢磚堆一瞪,就爬上了墻頭,趴在墻頭上先觀察了一下外面,發現巷子里空無一人,對面人家的房頂上連只貓都沒有,遂對底下的書薇說道,“把手給我。”
書薇左手拉住長安,右腳踩在廢磚堆上,一使勁,就夠到墻頭了,長安驚訝于書薇的力氣和熟練,朝下面的寶榮說了句:“這小妮子肯定經常這么干。”書薇抬手就給了趴著的長安背上來了一巴掌,長安趕緊閉嘴,把書薇也拉上了墻頭,等寶榮也上來后,三個人趴在宋家院墻頭上東張西望,確定巷子里不會突然冒出個人來以后,寶榮先下去,哥倆把書薇像提溜沙包一樣的送下去,長安最后看了一眼漆黑的宋府,也溜下了墻頭。站在空無一人的巷子里,寶榮的不安越來越明顯,催促著大家快走,只有書薇一出了自己家就開始興奮。長安指了指方向,仨人迅速朝書館方向跑去。
十卷書館位于盧芳巷里,離著對口巷很近,書館左邊是一處不大不小的院子,主人常年在外跑商,院子沒人住,就把前院租了出去,現在是一戶銅板印刷的匠戶住著,平時匠戶除了忙自己的生意還要打掃整個院子。所以寶榮當年發現的書館通往這院子的狗洞才能沒被瘋長的野草藤蔓給蓋住,現在寶榮依然打算走這個老路線。
轉過街角就看到了書館的館閣,令人驚奇的是好像白天來的那位貴人還沒離開,三樓的燈火依舊明亮,館門雖然關了正門,但側門卻還開著,看來里面有人守著。
長安看看寶榮問道:“這誰啊?都幾更天了還不走?那不是書館的人都沒睡覺?”
寶榮看著三樓的燈光說:“以前也有客人在書房待了整夜的,但都不是什么大人物。搞不懂,咱小心點,別弄出什么動靜來。”
兄弟倆帶著書薇翻進左側印刷匠的院子里,熟門熟路的找到了那處狗洞,搬開洞口的掩蓋物,長安對書薇說:“請吧,這是我們倆專用的,我們大哥都不知道這個洞。”
書薇撇撇嘴說道:“鉆狗洞,你們男孩子是不是都喜歡在泥里面爬啊?真沒勁。”說完一溜裙子,干凈利落的鉆了過去。寶榮看的傻眼了,對長安說道:“這到底是我們要跑還是她要跑?這宋家的大小姐怎么感覺也是街面上長大的?”
長安透過洞口看見另一邊的書薇好奇的往館閣走去,就對寶榮說:“你看她,完全當書館里沒人一樣,大搖大擺的如此囂張,咱趕緊過去看著點這小妮子。”
倆人鉆過狗洞,趕緊拉著書薇放低了身姿,躲藏在院墻下的陰影里。
書薇大為不滿,說道:“用得著這么偷偷摸摸的么?這不是你們家么?”
寶榮驚奇道:“我倆當然不用,但是現在多一個你啊,這讓他們發現我們帶回來一個官府家的小姐,那還得了?”
長安伸頭看了看情況,說道:“咱們從后邊過去,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