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薛仁良驚聞陣陣慘叫,叫聲飄蕩在空曠的山谷中,顯得更為清楚也更為瘆人。
薛仁良披上衣服出門朝著發出聲音的屋子走去,接著他便看見一身白衣的蘇小雅扶著一棵柳樹喘息,屋內兩個人在打斗,是高天慧和一個披頭散發渾身癲狂的男子,那一聲聲的慘叫就是這個人發出的。打斗一番,高天慧最終使出了絕學“燕返歸巢”,使了一個虛招才得以近身點了那個男子的幾處大穴,終于使他安靜下來。蘇小雅艱難地走進屋內,查看那個男子的情況。
高天慧臉色鐵青,對蘇小雅說道:“小雅,我知道醫仙谷有自己的規矩,但是你怎可醫治如此危險的病人,此人武功高強但卻如此瘋癲,今晚若不是我在,你一個人怎么制住他,我現在想想都后怕,你還是趕緊將他送出谷吧。”
蘇小雅從袖中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一顆藥,拿給高天慧,說道:“今晚實在多謝高公子,這是凝息丸,可以幫助調理內息。你知道我們醫仙谷的規矩,病人若出谷或者痊愈或者死,絕沒第三條路,所以我是斷不會此刻讓他出谷的,請見諒。”
“可是他實在是太危險了,你給他施針他便癲狂起來,我也不可能時時都在谷中護你,要是傷到你怎么辦?”
“我查遍醫書已經找到了一個比較可靠的醫治方法,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就算會受傷我也要試試,我知道你好心,可是你不必再勸了。”
高天慧臉色更是難看,手一甩,抬步徑直往外走去。薛仁良內心十分好奇那個狂性大發的人是誰,神志不清武功卻還那么高,而且令蘇小雅不顧自身的安危也要救治他。
薛仁良難挨了兩天,終于盼到了蘇小雅來給他施針的日子。內力全失的這些日子他都悶壞了,候方然的死就像一根刺始終扎在他的心中,一想起自己的無能為力就會被深深刺到。他雖然被候方然下過黑手,但在聽完侯林二人的故事之后,就原諒了他們,并不是他有太多的慈悲心腸,而是他覺得一個人初心二十多年不變,這讓他很佩服,所以對候方然還是有好感的。更何況是幕后黑手居然要將他燒死,這口氣無論如何也不能下咽,他和小猴子一樣,勢必要揪出殺了候方然的幕后黑手。
醫廬內熏著檀香,薛仁良脫了上衣閉目坐于蘇小雅面前,蘇小雅先是喂他吃了一粒藥丸,接著素手持銀針,依次扎入他的神闕穴、氣海穴、商曲穴、中級穴。
待到拿起最后一枚銀針,蘇小雅卻出人意料地出聲:“薛公子,如今只差這最后一針,待此針扎下去之后你便可恢復內力。”
“多謝蘇姑娘了,待我恢復之后自當重謝姑娘以作報答。”薛仁良仍是閉目老神在在地回答。
“實不相瞞,薛公子,我確實想要你的答謝,但是我希望這份謝禮由我選。”蘇小雅的語氣并不親和。
薛仁良仍舊閉著眼,嘴角揚起笑道:“哦?那不知道蘇姑娘是想要什么,是金銀財寶還是名貴藥材?只要姑娘提出,我必定雙手奉上,不用跟我客氣。”
“我要你一個月的自由。”蘇小雅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人感到震驚。
薛仁良猛地睜開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她,說道:“這是為何?莫非,是蘇姑娘看上了玉樹臨風、風流瀟灑、灑脫不羈的本公子,要讓本公子以身相許?”
蘇小雅沒有理他的無賴之言,就當沒有聽見他的后半句話,說道:“醫仙谷救人所取謝禮必需是此人最珍貴的,有人視財如命,那么我便取其金銀,有人貪戀權位,那么我便阻其前程。今日既然你有求與我,我便要你一個月的自由,留在谷中幫我做事。你可愿意?不過你就算不愿意也來不及了,你身上氣血阻滯的五條經脈已經被我通了四條,如今只差這最后一針,要是這一針我沒有扎下去,你便會真氣亂竄最終被自己的內力反噬,這輩子就都別想習武了。”蘇小雅的聲音像個高高在上的冷清仙人,但眼神中露出了點點狡黠得意。
“哈哈,詩中說‘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泛彼柏舟,伴美左右,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喜歡做的事情了,我只是好奇,蘇姑娘怎么說自由是我最看重的呢,焉知我不喜歡功名利祿?”
“我師父說過,薛家人代代所求不過‘自由’二字,求而不得,死生折磨,你又怎么會是例外?” 說到自己的師父,蘇小雅垂下眼眸,臉上終于有了些柔和的表情。
上代醫仙蘇蘭是個智慧的人,他給蘇小雅講過江湖中錯綜復雜的利益關系,形形色色的逸聞趣事,在臨終前又為蘇小雅安排了一樁親事。雖然蘇小雅很少出谷,但是卻對江湖并不陌生。
如果只有起死回生的醫術并不能完全為醫仙谷贏來江湖的敬畏,只有醫術與頭腦并用,才能保住醫仙谷超脫的地位,師父是這樣告訴自己的。而她自己也是十分聰慧的女子,不然在亂世之中如何能保全醫仙谷。可以利用的資源,她是絕對不會浪費的,哪怕是用些手段也好。
“看來你師父他老人家不僅醫術高明還洞察人心啊,不過他又沒見過我,說不定我就是個例外呢?有你這樣的大美人相伴,別說一個月,就算是十年八年我也愿意啊。不過美人兒你難道就不怕引狼入室?”薛仁良一臉壞笑說道。
蘇小雅沒有理他,只是拿著銀針狠狠扎向薛仁良的膻中穴,薛仁良昏倒前覺得肯定是自己的話惹惱了蘇小雅,她才下這么重的手。
薛仁良答應蘇小雅在內力恢復之后留在谷中一月,雖不知道她的目的,但能感覺到她不會害自己。既來之,則安之,薛仁良在醫仙谷中也隨意了起來,好似在自己家一般,反倒是蘇小雅經常是神龍見首不見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