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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清風迎鶴嘹九天

  • 羅浮瑯
  • 容自若
  • 4427字
  • 2020-10-13 00:12:15

次日,皇宮里一連出了三撥宣旨的宮人,浩浩蕩蕩出了宮門,漸分散為三個方向。一路引得無數百姓圍觀,都暗自猜測這又是要往哪家高門而去。

但見宮里的大總管元福公公一行人朝祈王府而去,身后有兩人抬著檀木架,上遮明艷紅布,也隱隱看出個形狀,中間還有一頂八抬的玲瓏寶頂轎,華美繡簾放下,外有輕紗如匹練直垂而下,四角流蘇搖擺不定,當真是華貴端莊,竟比那紅綢下帝君親賜的寶物還要奪目幾分。兩旁的眾人低聲議論,祈王逍遙半生,圣上當然不是賜給王爺的,那王府中能享有此殊榮者,自然只有兩位公子了。

元福公公在祈王府門前停下,管家早就得了消息,在門口候著將這一行人迎了進去。正堂已跪了一地的人,祈王雖散漫多年,然而帝王之禮卻也絕不可免,為首者正是祈王。這些日子名劍清羽將傳祈王府大公子的傳言鬧得滿城風雨,縱然祈王是個不管事兒的,也已將這旨意猜了個十全,是以在聽完元福公公宣旨后也沒多大反應,只是向后淡淡地看了兒子一眼,再無表示。

沈云岫上前,揭開紅綢,右手懸在寶劍上方久久不能落下,望著那古樸灑逸的劍鞘,縱使是第二次見,也掩飾不住他眼中的眷戀歡喜,他是真心愛惜清羽,也愿如帝君所愿,成為他身邊的肱骨之臣,一如當年的祈王與靖宇帝,只是父王那里,思及此處,眼中光芒黯淡了不少,似乎手下那心愛的寶物也隱隱成了即將刺入手心的棘刺。

“還愣著做什么,莫非本王的兒子,連柄劍都拿不起么。”祈王似淡漠的聲音緩慢響起,卻在兒子耳邊如徹響一聲的驚雷。

沈云岫抬頭驚愕的望著父親,他以為父王必定是不喜的,因他的身份父王從來都不愿他涉足朝堂,可是如今,這算是允許嗎?

還未等他想明白,祈王已徹底將他的疑慮打消,語氣也輕緩了不少,“既是帝君賜予你的,拿著就是,本王的兒子,也沒什么受不起的。”

沈云岫神情激動,下一刻已將清羽握在了手中,憐愛地望著它,仍不忘父親的寬容,“多謝父王。”

祈王看著長子少有的歡欣笑容,心里隱隱生出幾分暖意,他實在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孩子。

“云哥哥喜得寶劍,鸞兒特來恭賀。”一道熟悉的清脆女聲響起,眾人這才注意到那玲瓏轎中還有人,一抹水紅衫袖從里伸出挑起了簾子,顯出了正坐在轎中的風棲鸞,唇角輕微勾起,卻不似在笑,紅衣如芍藥蘊染,端莊沉靜之美,額心一塊紅玉雕就鸞鳥,不過拇指大小,卻是栩栩如生,巧奪天工。

聞悅將風棲鸞扶下轎,紅衣少女先給祈王見了禮,才轉而對沈云岫說道:“哥哥得了寶劍是喜事,把聞悅從我身邊搶走鸞兒可不高興。”

那一身白儒水紅裙衫的姑娘正是聞悅,無聲地低頭站在主人身后,聽到這般調笑的言語也未曾動一下眉頭。

“搶人?”祈王聞言似有疑色,鸞兒向來少有出宮的時候,今日隨元福公公而來,倒像是問罪來了,問的竟還是云岫。沈云岫一時噎住,張了張口竟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好在元福公公是個善解人意的,連忙上前賠笑:“之前在獵場是聞悅丫頭不惜以身犯險救了大公子,之后又一路照顧,帝君念其功勞,昨日就將她賜了大公子,這是丫頭有福氣。風姑娘是個重感情的,聞悅跟她多年,非比一般女婢,心里難免有些不舍。”

“聞悅,”祈王聽到這名字若有所思,似是想起了什么,“本王記得,還是從瑜王府出去的,回本王府上,也算是回家了,那就留在傾瀾微雨吧。”

瑜王爺乃是祈王與長寧公主的父親,老王爺已故去多年,如今聞悅到祈王府,倒還真算是回家。風棲鸞身后的聞悅上前一禮,以作答謝,低垂的面容看不出喜色,隨后便又安靜地退回原地,可有可無地站在眾人身后,毫不起眼。

祈王將諸事都交與沈云岫,便攜林王妃回了內院。沒了長輩在此,沈懷稷頓時感覺輕松了不少,連忙上前拉著兄長衣袖,“大哥,快給我看看,上回清羽劍都沒拔出來。”

沈云岫點頭應允,握住劍柄鏘的一聲劍已出鞘,待看清時,一屋子的人都齊齊怔住了,并沒有名劍傳言的華光流轉,鋒芒畢露,觀之平常簡單,與一般長劍并無二致,細看則另有乾坤,劍身輕薄,云紋鶴影寥寥幾筆鐫刻其上,仿佛聞白鶴展翅入云嘹歌九天,歡暢自在無拘無束,棄塵絕俗,遨游天外。

過了許久沈云岫才將心中激蕩壓下,想不到靖宇帝驚世風華,帝者傳奇,他唯一的對手竟有著這樣的超然心性,名士風骨,劍因人名,劍如此,人應如是,不由贊嘆道:“好劍!”

“果然好劍。”風棲鸞看清之后,亦是被這渾然天成的大美所折服,“鸞兒終于明白帝君為何執意要將這清羽劍賜給云哥哥了,除了云哥哥再無人配得上此劍。”

“誠然只有大哥才配。”沈懷稷點頭應和,望著兄長手中的寶劍目光中是贊嘆也是羨慕,同時心中也下定決心,終有一日,他也能做到如此,鳳凰非梧桐不棲,寶物有靈性亦會擇主,這世上定會有一件絕世寶物非他不可!

沈云岫朝二人一笑,已收了先前歡喜的心思,定聲應道:“當不負帝君賜劍之恩。”心中默默許下誓言,不負沈昱宸知己之恩,不負父王寬容之心,亦不負清羽擇主之意。

“得見清羽名劍鋒芒,鸞兒今日倒是不虛此行了。”風棲鸞秀致如畫的眉眼彎起,眼角微微向上斜挑,平添幾分冷艷之色,望向沈云岫的目光里似笑非笑,竟像是別有深意。指尖搭上劍身,五只銀環鳴響不絕,名劍清逸高遠,銀環古樸詭秘,放在一起竟是形成了十分古怪的場景,緊緊地攫住了眾人的目光,好在風棲鸞片刻就將手收了回去,朝沈云岫說道:“今日帝君連下了三道圣旨,除卻賜劍之外,還命唐大將軍的長子唐遙即日起掌管八千射水營,又令人去宣宋太傅家公子進宮面圣,如此說來,云哥哥秋獵頭籌得來的寶劍反倒還次了一等。”

“唐遙乃是唐大將軍愛子,自幼在軍中長大,由他來接手射水營再合適不過,浩陵是我好友,心性穩重,才華過人,帝君能見浩陵之才是靖朝之福,至于我么,哈哈,有清羽就夠了,甚合我意。”沈云岫笑著應答,聲音清潤,溫和如風,竟像是一點也沒聽出來風棲鸞的話外之音。

元福公公身后的一干內監心才被風棲鸞吊起,緊接著又被沈云岫放回了肚子里,齊齊在心頭松了口氣,風姑娘這話里的意思可不是說帝君有意壓大公子一頭,大公子身份尊貴,在皇都中享譽甚高,可謂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如今帝君別無它言,僅僅只是賜了把劍,比起另外兩人來還真是差了一等。

風棲鸞這回是真笑了,身心舒暢,一張清艷冷傲的容顏竟似有淡淡華光流轉,“云哥哥看中的果然不是凡物,好了,劍也看完了,我也就回宮去了,聞悅從今日起就留在云哥哥這里,你可別委屈了她。”

沈云岫點頭:“自然不會。”

紅衣少女與二人道別之后就又入了寶頂玲瓏轎,由元福公公帶著回宮了。沈云岫望著那轎子出了祈王府的大門再也不見,這才散去先前那故作的歡欣之色,目光中毫不吝惜的透著贊賞,好一個風姑娘,不愧為長寧公主的女兒,膽量氣魄,把握尺度,少一點都不敢說出今日這番話來。

沈懷稷從剛剛風棲鸞說他大哥受的賞賜低人一等就已經開始不高興了,此時見她走了,就再也忍不住心中疑問:“大哥,難道帝君真的更看中唐遙?你明明比他強多了。”宋浩陵反而還不在他眼里,見帝君有什么稀奇的,他要愿意天天入宮見也沒問題。

沈云岫望著弟弟憤憤不平的神情,不禁笑問:“想什么呢,唐大將軍統領三分之一的靖朝兵馬,他的兒子當然不會差。”

沈懷稷立馬反駁:“父王也統領了三分之一的兵馬,為什么唐遙領射水營,而大哥只有清羽劍。”

水玉色錦衣的溫潤公子將手中寶劍遞給下人,拉著弟弟轉身走在回傾瀾微雨的路上,將這其間利害說與他聽,“莫非要我與唐遙換一下,懷稷才覺得是合適的嗎?還是大哥將這兩樣都據為己有懷稷才覺得好?”

沈懷稷一時怔住,大哥喜歡清羽劍帝君與自己都是看在眼里,自然不能賜了別人,可若又賜劍又任官職,難免就會惹人詬病了。見弟弟想不明白,沈云岫也不再兜圈子了,“在眾人看來清羽劍不如射水營,可是懷稷怎么忘了今日前來宣旨的人是誰。”

“元福公公。”沈懷稷脫口而出,瞬時明白了,來人可是宮里的大總管,帝君身邊最信任的人之一,聽到大哥似是無奈的嘆息聲之后,他又不明白了,“難道不是嗎?”

沈云岫道:“當然是他,也不止他,還有棲鸞。”

沈懷稷疑惑更深了:“鸞兒不是來看劍的么?”

沈云岫分析給他聽,“鸞兒要是真想看劍,大可讓元福公公帶句話給我下次入宮時再帶上,又何必親自出宮走這一趟,姑姑的女兒豈是可以這般隨意出宮的。若非帝君給她傳了話,她又怎會多此一舉。鸞兒聰明,帝君讓她來自然就知道該說什么。那三道旨意是特意透露給我聽的,為的是替帝君寬解,乍看三道旨意清羽劍不及射水營,可若再加上棲鸞便不一樣了,為帝者不可任人為親,而且,唐遙的確最適合統軍的人。”

“好吧,這次就便宜他了,我就擔心京中傳言說大哥不如唐遙,流言于民,對大哥不利。”沈懷稷勉強接受了兄長這一番分析,兄長自小便是他的榜樣,沈懷稷是極其維護大哥的,在他眼里,沈云岫就是一塊無瑕美玉,容不得別人說他半點不好。

沈云岫心中一陣暖意,將手搭上弟弟的肩,“帝君說你性子太急躁,如今看來,倒還真該好好磨磨你這急性子。鸞兒今日提醒了我,身在皇家,風頭不可太過,如今正是各世家年輕一輩入主朝堂之時,木秀于林,風必催之,要是現在就失了人心,日后可就難了,豈非辜負了帝君贈劍的心意。今日還只是個開始,帝君的旨意怕是還未下完,再等上個一年半載,你就看明白了。”

“誰說我看不明白了,我這是關心則亂。”沈懷稷反駁,也沒了之前那氣惱的神色,但也承認帝君與大哥說的在理,自己有時候是太急躁了。

沈云岫深以為然的含笑點頭,誠然懷稷在父王面前都能夠做到處變不驚,對外人更是從容應對,言行舉止都是最優雅尊貴的侯門公子。祈王府的兩位公子在皇都中乃是一大一小兩塊璧玉。只是沈懷稷對兄長太過依賴,在兄長面前真可以做個毫無顧忌的孩子,不需要像在外頭一樣,連說句話都要顧及祈王府的顏面。

走到半道,沈懷稷突然轉道去了六博樓,葉先生可還在等著給他講學,他如今也大了,早兩年就不用沈云岫陪著讀書了。沈云岫目送他離開之后,依舊帶著聞悅來到了傾瀾微雨,如今深秋百花凋零,園中開了幾叢菊花,依舊妍麗,一棵秋海棠綠葉繁花,層層疊疊,成了這園中最美的景致。沈云岫在園中涼亭里坐下,靜靜坐了一會兒,便開口對一直跟在身后的女子道:“聞悅,我若放你離開,你可愿去過那平常百姓的安穩日子?”

聞悅神情一動,對上他不似玩笑的雙眼,卻只是輕輕地搖頭,“奴婢自八歲起在皇宮長大,過不慣那貧苦的日子,也早就沒有了親人,一介弱女子無法在外存活下去,帝君將我賜予大公子,聞悅甘為公子仆婢。”

沈云岫也知她說的是實情,聞悅是鸞兒不離身半步的侍女,地位堪比半個主子,如今又哪里肯去過那孤苦無依的日子,“好,那你就留在傾瀾微雨,我這里不比皇宮,也沒什么規矩,對你的唯一要求,不許再替錦璇做事去傷害我身邊的人。”

“是。”聞悅立即答應。

沈云岫:“那明日起你就教阮和宮中禮儀,三月為限,阮和將被送入宮。”

聞悅神色微微一變,“奴婢定不負大公子所托。”

“好,你下去吧,住處讓錦璇給你安排即可。”沈云岫起身回屋,留下聞悅在涼亭中站了許久,清秀姝麗的容顏浮現出幾分凄涼的神色,似是自嘲的悲苦,又像在笑命運的捉弄。有些人,生來就是一場悲劇;有些局,一旦進入就再也無法逃離,不管那是否是她的意愿,只是被命運選中做了那顆最平淡的棋子,任棋手擺布在某一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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