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在這間辦公室里看到顧清夷的第一眼，就感覺到這個世界有時候真的小到讓人不知道該作什么感想。

而坐在辦公椅上的秦醫生看著兩人這番情態，簡直不能更吃驚了。

“你們竟然認識？”

“很熟。”

“算是。”

兩個人同時出聲。

雙手隨意的揣在褲兜里的男人輕聲一笑，從善如流的抽過辦公桌下的一把椅子，坐下，姿態輕松慵懶。

“原來在顏小姐心里，我們之間只是‘算是認識’么？”

顏清雙手默默捧起面前的茶杯，訕訕的喝一口，又喝一口。

尷尬……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嘴角興致愈濃。

“不管顏小姐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向來是個斤斤計較的人，顏小姐說請我吃飯的話我可還記得，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

放下茶杯，顏清咳了兩聲婉拒道：“實在抱歉，我也很想盡快兌現承諾，但無奈家父病重，最近幾天可能都沒什么時間，不如顧先生留下個聯系方式，我有空的時候立馬跟你約時間？”

“我沒猜錯的話，如果我聽顏小姐的話只是留下聯系方式，顏小姐應該會把它放在一邊，當作今天沒有遇見過我吧？”

“……”

顏清著實想不明白，明明昨晚還體貼到讓她誠惶誠恐的人，今天怎么就變了個樣子似的，句句話都能噎死人？

“顏小姐。”

一直沉默的秦醫生突然開口。

“今天這個飯，估計你真得請了。”

冬日的白天總是短暫。

不過才剛過六點，夜色就已經初見端倪，A城的楓木長街兩旁，一盞盞路燈像微弱星光一般，陸續的被點亮。

透過裝點著圣誕樹的櫥窗，靜謐美好的西餐廳里，一男一女坐在餐桌兩頭，安靜的吃著各自面前的餐點。

男人身穿一件深灰色的高領毛衣，修長的脖子將手工定制的上衣詮釋出它最佳的視覺效果。

隨意散下的亞麻色劉海不僅不會讓人覺得輕浮，反而顯出一份無與倫比的慵雅。

映射著點點星光的雙目靜靜看了一眼對面把頭埋在沙拉里的少女。

嘴角勾了勾，將裝著切好的牛排的盤子輕輕挪過去。

“雖然這頓是顏小姐請我，但我食量不大，顏小姐不用如此節省，營養均衡對身體才好。”

“……”

不知道第幾回被噎的顏清看了一眼盤子里的牛排，又埋頭繼續吃草。

真尼瑪不是一般的尷尬……

她千想萬想也想不到，眼前的這個男人竟然就是秦醫生口中的天才醫生……

如果他們之前不認識，那么就算是他要吃光整個西餐廳里的牛排，為了讓他答應給爸爸手術她就算是把褲子脫下來抵押了也會心甘情愿的買單……

但經過之前的事情，她總覺得這個男人并不像她所看到的那么有善意。

雖然他臉上總掛著笑，但是笑意總是未達眼底，讓她覺得自己和對方一直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根本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尤其是此時，她感到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

微妙……

這令她開口請求對方變得異常艱難。

顧清夷放下刀叉，拿起手邊的紅酒淺淺喝了一口，然后笑道：“自從進了餐廳，顏小姐就一言不發，讓我這一頓飯吃的很是心中難安。”

“啊沒有沒有……”

顏清趕緊抬頭，“其實……其實我是有事請你幫忙。”

用方巾擦了擦嘴，顧清夷懶懶的靠到椅子上，“顏小姐不用多說，我知道你是想讓我幫你的父親做手術。”

見對方如此直白，顏清不再扭捏，索性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神情嚴肅的坐直身子。

“我知道對顧先生提出這樣的要求可能會顯得無禮，但顧先生也應該知道我父親的情況了，還請顧先生肯幫這個忙，至于酬勞，顧先生該怎么收還是一樣怎么收。”

顧清夷嘴角勾起，“顏小姐應該看得出來，我對酬勞不感興趣。”

顏清的心頓時一涼：“那顧先生的意思，是不肯做這個手術了嗎？”

顧清夷雙手放在身前，右手拇指和食指緩緩轉動著自己左手手指上的銀戒。

略略沉眸。

“抱歉，顏小姐，我可能沒辦法立刻做出回答，但我可以答應你，把這件事情納入考慮的范圍。”

雖然有些失望，但見事情還有氣色，顏清暗自稍稍松了一口氣。

“顧先生可是有什么難處？”

顧清夷輕聲一笑：“難處倒是沒有，就是我這個人有個壞毛病，對于不想做的事情，誰來請我都無濟于事，而這幾天，我正好沒有拿起手術刀的心情。”

“……”

她怎么就沒有看出來，這人竟然是這么難搞的一個男人。

但愿不愿意手術是人家的權力，她既不能罵也不能逼迫，只好暫時沒有多說，拿起果汁心事重重的喝了一口。

然后剩下的時間，顏清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最后兩個人在停車場分別的時候，顧清夷突然對顏清說：“顏小姐，也許你可以讓事情變得更有希望一些。”

顏清瞇了瞇眼：“怎么？”

對方緩緩走近她：“明天晚上我在H城有一個宴會要參加，正好缺一個你這樣的舞伴。”

顏清對這個男人尚且存在的一絲好感，瞬間就碎成渣渣。

這算幾個意思？

交易？威脅？還是趁火打劫？

所謂道貌岸然，衣冠禽獸，原來說的就是這種人。

但因有求于對方，她不能發作，只是耐著性子，不卑不亢的笑一笑：“抱歉，顧先生，我不能立刻接受你的邀約，但我可以答應你，暫時把它納入考慮的范圍。”

男人先是一愣，然后立刻表情愉悅的輕笑一聲。

明明被諷刺了，卻還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

顏清真是越發搞不懂眼前這個男人了。

顧清夷并不在意她的反應，笑著抽出外套里的鋼筆，他禮貌的問：“顏小姐可否介意把手借給我一下？”

顏清皺眉，想要拒絕的意向顯而易見。

“顏小姐莫非真的覺得我是道貌岸然，衣冠禽獸？”

“……”

趕緊心虛的把手伸了出去。

對方笑著打開筆蓋，握住她的手在手心里寫下一串號碼。

“雖然我知道顏小姐心里現在對我很不爽，但我覺得你應該會需要這個聯系方式，那么我就隨時恭候你的來電了。”

然后做出請的姿勢：“顏小姐慢走，路上開車小心。”

顏清覺得自己在這個人面前所有心思都展露無疑，恨不得立刻挖個地洞一頭鉆進去。

所以聽到這話，像是得到解脫一樣，匆匆說了一句再見，立馬就轉身上了自己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