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云揚和蘇槐拼命的逃,他們不敢歇,生怕停一停就會被那群地獄來的騎兵趕上,然后被一刀一刀揮砍,死無全尸。云揚一邊跑一邊留心身后的動靜,馬蹄聲縱橫依舊,可是哭喊聲卻漸漸地熄滅了。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城外的那群難民,已經不屬于這個世界了。
耿飚看著自己的杰作,微微皺了皺眉,這血腥味太過于濃烈,整個空氣里都沾染著一股似有似無的粘稠感。他從懷里掏出一方絲巾,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什么是血流成河?眼下的場面就是血流成河!被刀鋒劃過的脖頸還在滲血,腳下的路居然被鮮血浸潤的有些泥濘。地上的血開始凝結,此時下馬收拾尸體的士兵居然感到粘鞋,每走一步腳底就會拉出血絲。好好地一座難民營如今成了屠宰場。
要只血流成河也就罷了,但死相也讓人觸目驚心。遍地的人頭,要是一不小心踢到就會骨碌碌的滾到別的地方去。每一刻人頭都生著一副驚恐道極致的表情,那是親眼見到死亡時的模樣。一只只瞪大的眼睛里似乎還定格著死亡前的一幕。
人頭落地已是悲慘下場,可那些被馬刀劈的開膛破肚的更是慘不忍睹。
腹腔被刀刃劃破,隨后又被來回的戰馬奔馳踐踏,腔內的胃腸,臟器被甩的到處都是,腹腔里面空空如也。有的一段腸子還留在體內,一段被甩在了外面,就這么長長的拖著。那些之前策馬揚刀,趾高氣昂的騎士們,現在看到自己的杰作,下意識的捂著自己的肚子,好像自己的腸子也被人活生生的扯了出來。殘忍又血腥。
他們都是經過訓練的戰士,殺人對于他們并不困難,但他們誰都不敢相信自己會以這么殘忍的手段終結獵物。一個個腸胃翻江倒海,就要嘔吐,但他們也怕自己一吐會把自己的腸子也吐出來。只能一個個捂著嘴干嘔。
耿飚既受不了眼前的景象,也受不了空氣里的血腥味。帶著親兵,調撥馬頭,逃也似的離開這個人間地獄。
臨走前他吩咐士兵挖個大坑,將難民盡數埋葬,免得尸體發臭,散播疫病。無奈的小兵只好接受這惡心的命令,一個個捏著口鼻將尸體拉進大坑。低聲咒罵耿飚自己享福卻留著他們遭這份活罪!
固陽縣,縣衙后堂,得到楊旦報告的肖光佐又喜又憂。喜得是這次斬草除根,可謂是一勞永逸,自己再也不不擔心虧空的事情了。憂的是這此撲殺了這么多流民,上峰必然震驚,到時候追查下來會不會出事情。
楊旦看肖光佐面色不太對勁,猜到他在為死了那么多難民的事情為難,便勸道:“縣尊可是擔心上峰追查此次流民的事。”
肖光佐點點頭,可誰都看得出來他臉上的憂慮。楊旦覺得這是個賣弄的機會,又進言到:“大人要是為了這個其實大可不必。”
肖光佐聽到楊旦的話來了興致:“哦?三川你說說看,為何不要憂慮此事?”
楊旦故作高深一笑:“大人,我們這次的借口是災民企圖作亂,攻打縣城,意圖搶劫。所以我們殺了流民,就是遵了皇上圣旨,也是完成了小黃大人的命令,到時候我們就咬死了說亂民意圖作亂,我們先發制人!然否?”
肖光佐眼前一亮:對啊,只要我們咬死不說,誰能知道?災民被滅了口,還能有人來對質不成?想完哈哈大笑,當即吩咐管家準備酒菜,打算和楊旦一醉方休。
酒菜很快上齊,一桌酒席八碟九碗三盆四糕點。分別是下酒菜八樣,熱菜九樣,湯品三樣,和四碟點心小吃。二人推杯換盞,共同慶祝掃平亂民,逃出生天。
諷刺啊,貨真價實的貪官污吏在大魚大肉面前肆無忌憚的污蔑餓的饑腸轆轆而又死的不明不白的難民時顯得是那么的旁若無人,談笑風生。
酒過三巡,楊旦放下筷子,看著肖光佐說道:“大人,借口雖然有了,但是我們還是要小心戒備。!”
此刻已經微醺的肖光佐則有些不以為然:“哎哎哎!楊旦啊,你多慮了!我,我等按皇命辦事,旁人能說什什么?”一邊說,身子一邊輕輕地搖晃,好像馬上就要倒了一樣。
楊旦虛扶了肖光佐一把:“縣尊,我等按皇命處事自然是不會錯的。可剛來的欽使刻薄謹慎,可不是那么好糊弄!到時候他要是派人來查我們的縣倉又怎么辦?”
楊旦的一席話比一盆涼水都管用,一下子把肖光佐嚇醒了,他眼光是淺了點,但也不傻。是啊,就算是可以污蔑災民作亂,可到時候查出自己的倉里空空如也,那么不管他們對災民作亂的事情信與不信,反正自己肯定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眼下的當口,各縣都勒緊褲腰帶,根本不可能從他們手里借到糧食。自己就算打定決心去買糧,依照那些商人死要錢的脾氣,自己連一小半的糧食都湊不滿!這要是老州牧主理,興許這道關也就過了,但換成了殺氣騰騰的黃承,實在是要命!肖光佐不禁后悔起來,當初這么就鬼迷心竅,貪墨了這要命錢!本來想解決麻煩的,可成想麻煩現在越滾越大了!
看肖光佐嚇得魂不守舍的樣子,楊旦乘機提起了條件:“大人,卑職倒是有主意,不知道大人有沒有興趣?卑職有點小小要求,大人。。。”
肖光佐一聽到楊旦有辦法,哪還顧得上許多,忙道:“三川有什么辦法只管說,你的要求我都答應!”
見肖光佐上了鉤,楊旦慢條斯理的說道:“一來呢,卑職希望大人幫我運作到一個縣令,再有就是屬下近來囊中羞澀,想管大人借三萬兩銀子花花。。。”說完氣定神閑的看著肖光佐,一副吃定你的樣子。
肖光佐聽到楊旦的條件差點想沖上去掐死他,你小子趁火打劫!又要錢又要官的。要官也就算了,反正天下不是我家的,你在哪里做官,是好是孬與我無關,但是這銀子是自己擔著血海般的干系掙來的,你也好意思獅子大開口?況且自從聽了你小子的建議,賄賂耿飚,上上下下打點了將近六萬兩,你再要三萬,那本官這段日子擔驚受怕的只余下了十萬兩銀子?合著我這錢是幫你賺的!
從內心里來說,肖光佐是真的很想給楊旦一個大嘴巴,并且讓他滾。但是理智告訴他不能。這個人每次都能給自己出一些招,也算是個狗頭軍師。這一回他的辦法要是奏效,自己不但安然無恙,還有十幾萬銀子。只要官位沒丟,人頭沒掉,賺錢的機會有的是!
想通了這點,肖光佐艱難的點點頭同意了。
楊旦一臉得意,喝了口酒,緩緩道:“大人,如今只有曾經和您做買賣的那些米商手里有糧食,只要您向他們借點糧食放到庫房里面充充數,過了這關,到時候再把糧食還回去,哪怕是給他們一點利錢也好啊。”
肖光佐一聽:“唉?這倒是是個辦法!可萬一這米商怕牽連著自己,翻臉無情,不肯借怎么辦?”
楊旦微微一笑:“他們早就牽扯進來了,買賣公糧是死罪,以前老爺治不了他們是因為他們身后有人,可這次他們要面對的是正四品上的欽差,他的背后還有太子。他要是想查到底,您說那些大人物是丟卒保車呢還是頑抗到底,兩敗俱傷呢?他們都是聰明人,這些道理相信米商們也明白。。。”
青州府,當快馬來報固陽平亂的快報傳來,州府大震,上至欽差州牧,下到書吏衙役,無不震驚。一次平亂斬殺亂民四千余。青州上下議論紛紛。
黃承在看到快報的的時候雙眉就一直皺著,都快擰成一股繩子了。當他看完固陽縣令的奏報,他的心里滿是疑惑,太蹊蹺了。說什么刁民不滿賑濟,貪婪無度,意欲打破縣城,大肆擄掠之云云。青州四郡三十七縣,為何就單單是固陽作亂?其中必有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