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寄物柜嬰兒
- 我給鬼神打工的那些年
- 江城略懂先生
- 4690字
- 2020-11-18 14:24:57
我從小膽子就大,喜歡看些恐怖片,要知道這恐怖片里最容易發生怪事的地方之一就是醫院,這榮安私立醫院修得又大又高,孤零零杵在大街盡頭,周圍還種滿了樹,陰郁冷清,怪慎人的。
我沒真遇見過什么怪事,所以心里有點虛,好在身邊跟這個傻大個的鬼吏,膽兒也壯了些。
凌晨三點,病人和醫生護士大多睡了,除了巡邏的保安和值班護士,這邊也沒什么人。
黑衣鬼吏幫我施了個障眼法,隱身起來避開保安,帶我去了發現那小鬼尸體的地方。
事情發生在四天前,晚上十一點多,榮安醫院的保安在醫院十四樓巡視時,突然聽到一陣嬰兒的哭聲,那哭聲很凄涼很微弱,保安到處尋找,最后在大廳的寄物柜里發現了一個散發在濃濃尸臭味的包裹。
保安打開包裹,吃了一驚,里面裹著一具紫青色的男嬰尸體,那孩子和正常的孩子不太一樣,他的肚子很小,肚子下面有很多腹腔器官裸露在外,已經有一些腐爛,蠕動著惡心的黃水和血漿混合在一起的黏液。
保安找不到任何能證明這死嬰身份的東西,只能報了警,等他錄完口供回到值班室已經快凌晨五點了。
按警方目前的說法那死嬰包括胃以下的所有消化系統都在腹腔外,屬于嚴重腹裂。應該是父母看生出來的是天生畸形的嬰兒,就把孩子遺棄在了寄物柜里,孩子是窒息死亡的,等這保安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了兩天了。
“你說你是聽到嬰兒哭聲才去找的,可那男嬰被人用被子裹得嚴嚴實實,早就窒息死了兩天了,你怎么會聽見哭聲?”
警察不相信的問話一直在保安耳邊環繞,是啊,他怎么會聽見死了兩天了的小孩的哭聲呢?
等他被警察晃醒,回過神兒來時,他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聽說那保安當天就辭職回老家了,走的時候一直按著脖子,說了脖子疼得厲害,整個人都魂不守舍,面色鐵青的,搞得醫院里人心惶惶。
果然第二天夜里,又發生了一件怪事。
同樣是晚上十一點多,值班的護士查完房離開病房已經就不見了蹤影,第二天被人發現她摔死在了樓梯間里,頭朝下夾在上下樓梯的夾縫里,因為摔下來的重力頭被夾的變了形整個扭到背后歪著。
還有病人也說看見了什么小孩在樓道里玩皮球的聲音,那皮球從昏暗的樓道盡頭滾過來,他剛想去拿,就發現從球后面伸出一只紫青色的小手搶走了球。
這接連發生的事嚇得醫院里的人都躲回了家,除了一些重癥患者,其余病輕的人或是出院回家了或是轉院離開了。
我跟著鬼吏大哥走在樓道里,都沒遇見什么人,只有閃爍著的綠色緊急通道燈和醫院那冷清的白熾燈混在一起,那空調開得太大,我縮了縮身子,覺得有點冷。
“比我之前來的時候,怨氣更重了,應該是害了人,沾了血氣,更厲害了些。”
鬼吏大哥嘆了口氣,帶著我朝那寄物柜在的大廳走去,四周被警察貼了封條,那地上還有不明液體遺留的痕跡。
他指著那敞開的一個寄物柜說:“那死嬰就被遺棄在那里。”然后又翻了一下他那本金線鑲邊的冊子繼續說。
“像小哥兒你和那鬼嬰這樣出生在中元節的天胎,都是滯留在地府無法投胎的鬼魂,借了黃泉河燈淌過黃泉投胎轉世的,百鬼開道烏鴉送子而來。”
“這剛出生的嬰兒便被父母遺棄死亡,就是普通投胎轉世的鬼魂都心有怨氣,會去損父母陽壽。何況是他這樣費盡千辛萬苦才投胎了的,更是積怒成怨,化為厲鬼作惡。”
我聽了,覺得那小鬼也是可憐,心里有些同情他。好不容易獲得了轉世為人的機會,卻遭到親生父母的遺棄,生而不養,又或是嫌他天生缺陷,不肯負擔。
在其他孩子在父母懷抱享受溫暖,如珍寶般寵愛著的時候,他卻遭受著病痛被關在狹窄冰冷的寄物柜了,慢慢窒息而死,他只在人世間存貨了那么短時間,就已經嘗遍了無情和冷漠。
怪不得,怨氣如此之大。
“小哥兒,你能不能看到那小鬼躲哪里了?”
就在我心里百感交集,多愁善感的時候,那黑衣鬼吏特別不合時宜地湊過來問我,他身上有骨子陰冷的氣息,我不喜歡,就嫌棄地把他推遠了一點。
然而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蘇潮生還是很盡職盡責的人,所以還是認真起來,望向那個寄物柜。
從我進到這個醫院開始,就感覺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我猜測這可能就是他們說的什么天胎間的聯系。
就在我目光凝聚在寄物柜上時,我忽然看到灰白色的人影幻象交織演繹著什么,長發的女人將床單包裹著的嬰兒偷偷放在寄物柜里然后跑走。
包裹被黑氣慢慢籠罩浸透,那個小小的包裹里傳來凄厲的哭聲,隨即開始翻涌黑水,鼓起一個個水泡又破裂,涌動得越來越洶涌,像是燒開的熱水。
我轉頭看那黑衣鬼吏,他還是一臉疑惑不解的樣子,難道他看不到那寄物柜里的東西嗎?
忽然我感覺背后傳來一股陰冷的氣息,我僵在原地,猛地抓住鬼吏的衣服鉆到他身前,大喊道。
“在后面!”
鬼吏很迅速地轉過身對向那之前站著的地方,果然拿出墻上趴著一個渾身烏黑的鬼嬰,那鬼嬰緊緊閉著眼睛,嘴張得異常的大,發出嗚嗚啊啊的喊聲。
我的眼睛一痛只看到鬼吏恢復了之前那飛魚服的裝扮,手持金冊,對著那吼叫的鬼嬰說,
“無名男嬰,生于七月十五日,壽六十七載,七月十八日死于非命。”
“積怨難消,化為厲鬼,殘害人命,吾乃陰曹鬼吏,奉地府之命,捉拿汝等。”
大哥,要抓就抓,你怎么那么多臺詞啊。那鬼嬰本是黃泉老鬼轉世,又是害人的厲鬼,不怕這鬼吏,還沒等那鬼吏說完,便已經逃竄開了。
我無奈拍了拍一本正經念著臺詞的鬼吏,指著那小鬼逃竄的地方,說“鬼大哥,你別念叨了,我們先抓到那小鬼再說行不?”
這鬼吏也是憨厚,被那小鬼逃了以后尷尬地撓了撓頭,跟著我順著那小鬼的氣息追去。
我的眼睛總是隱隱發痛,但每當眼睛有異樣的感覺時我眼前總會浮現那些人影的幻象。
長發女人正在用白布一層一層裹著自己的肚子,邊纏邊一臉埋怨地拍打著自己的肚子。
長發女人穿著護士服,在廁所里嘔吐,她狠狠地攥著自己大肚子上的肉。
長發女人坐在椅子上,護士服下擺被血浸透,她腳下躺著渾身血水的嬰兒,那嬰兒肚子下面是蠕動的腹腔器官,那嬰兒哭得很厲害,他拼命的想要活下來,可剩下他的女人,那個穿著護士服的女人望著他的目光滿是仇恨。
那是他生他的媽媽?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能夠看到那些畫面,但我能感覺到那嗷嗷啼哭的鬼嬰心里的哀傷和怨氣。
那股怨氣越來越強烈,我猛然想到一件事,停下來拉住鬼吏。
“那個摔死的護士的鬼魂你帶走了嗎?”
“話說我也沒有找到那個女人的魂魄,主要是最近都在考慮鬼嬰的事情,給疏忽了”
“你知道她摔死的地方嗎?”
“知道,小哥兒?你發現他了嗎?”
“你快帶我去!”我連忙拉著他憑著感受到的怨氣的方向跑去,如果我猜的沒錯,那么鬼嬰的生母,應該就是這個醫院里的護士,或許是意外未婚先孕,后來生下小孩后又發現是個天生腹裂的嬰兒,所以丟棄在了寄物柜里。
但是,一般遺棄孩子也不會這樣用布包得那么緊,從那女人滿是怨恨的表情來看,她本來就是想要殺死自己的孩子!
既然如此,那么鬼嬰不可能在報仇之前先去害其他人,那個以詭異姿勢死在樓梯上的女護士,也許就是生下他,又遺棄害死他的女人。
他又帶走了那個女人的魂魄,在死后頭七的最后一天,他在化為猛鬼的最后一天究竟想做些什么?!
那愈加猛烈的鬼氣和怨氣告訴我,時間快要來不及了。
鬼吏帶著我化作黑氣沖向那個案發的樓梯間,但是通往樓梯間的門緊鎖著,鬼吏大哥想要穿過大門,卻被彈開,他指著那門朝我抱怨。
“那小鬼又用黃泉鬼氣!小哥兒,你來開。氣死我了!”
我這時候沒時間和他廢話,連忙去嘗試著開門,意外的是,我一拉把手,并沒覺得門被鎖起來了,一拉就開了啊。
在我還在疑惑為什么自己輕易就打開了門的時候,鬼吏大哥猛地把我撞開,沖進樓梯間,對著果然在那里的鬼嬰大吼,
“小鬼,你再不乖乖和我回地府,我就對你不客氣了!不是叔叔我欺負小孩啊!”
那鬼嬰正趴在一具女人鬼魂身上,大口啃咬著那女人的身體,撕扯啃咬,滿嘴的黑水,他緊閉著眼睛,卻似乎能看到隨后進來的我,他吞下最后的一只胳膊,朝著我咧嘴笑著。
“你和我是一路的,你知道我心里的怨恨。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淌過黃泉才來回到了人間啊!”
“媽媽她卻要殺死我,她不要我!她居然不要我!她要讓我回地獄!”
“不可能!我不可能回去,她是我媽媽,我要和媽媽永遠在一起。”
“我吃了她,吃了她的魂魄,她永遠不可能離開我了。永遠不可能了!”
我的看到他渾身殘破地從黑水之河爬了出來,他看到那年輕女人的面容,她笑得很開心,他幻想著躺在女人的懷抱里,女人會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親吻他的臉頰。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我似乎聽到自己開口對他說:“今夜之后,你就再也沒有投胎的機會了,魂飛破滅,值得嗎?”
“我不要投胎了,我只要我媽媽,只要她,她不能生了我又不要我....我不管,地府太黑了,黃泉太苦了,我回不去了.....”
這世界上有太多孩子,從一出生就被父母拋棄,他們懷著興奮與希望,卻在還未睜開眼睛看到父母時,就被遺棄,或許死亡,或許被人收養。可是他們永遠都會記得拋下自己離開了的父母的背影,那么冷漠。
成都錦江百花橋附近,管理處工人吳明剛打撈上一只行李箱,里面裝著一名女嬰。河道女嬰的脖子上纏了一個圍巾一樣的布條,打的是死扣,勒痕明顯。她的媽媽想要殺死她,可是既然如此,何必要生下她,何必要給她希望又親手扼殺。
被路人撿到送到派出所的石帥,是當地被發現的十四個棄嬰,他雙眼緊閉,白凈秀美,讓人一看就心生疼惜。聽到有人在交談,他會睜開雙眼;可能是感覺到痛苦,他有時也會緊皺雙眉……讓人心痛的是,他不時會急促喘氣,鼻子里噴出泡泡狀黏液。
他們在寒風里被慢慢凍死,或是被野狗分食,又或是被摔死,被淹死,他們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卻再也不知道母親的懷抱有多么溫暖。
他們的出生是錯誤的,對遺棄他們的家長來說,他們只是多余的麻煩 ,不是值得他們擁抱親吻的寶貝,以后他們會有其他的孩子,他們會把愛給那個孩子,而不是這個多余的或是患病的孩子。
是的,生下他們的人這樣想著,他們可以生卻不愿意負責,不愿意多一點愛給這些孩子。也許那些孩子不會死,他們只會變成孤兒,然而永遠羨慕其他溫暖的家庭,他們的悲哀是最親的父母帶給他們的,他們會不會恨,又或是每一個深夜從哭泣中醒來。
這些,那些大人也許已經不在乎了。
“你的眼睛不錯,送給我吧!”
“小哥兒!小心!”
鬼吏大哥朝我大喊著,我慢慢從那悲哀中醒來,睜開眼睛看到猙獰的鬼嬰撲來,忽然我的眼睛好痛,射出一道金光直戳向沖來的鬼嬰,金光大射,鬼嬰被金光灼燒著尖叫起來。
隨即鬼吏從手中變出一個銅鈴,扔至空中逐漸變大成銅鐘,將鬼嬰罩在下面后縮小回去,飛回鬼吏手中。
我眼睛被金光刺激得睜不開眼睛,捂住眼睛過了許久才在鬼吏的搖弄下睜開眼睛。
此時,樓梯間已經恢復了原樣,鬼吏翻看著金冊,嘆了一口氣說:“終于把這小鬼帶走了,多虧了小哥兒你幫我找他。”
“你帶他回地府以后,他會怎么樣?”
我有些可憐這個鬼嬰,他不過是想單純的投胎轉世,安安靜靜地活一輩子罷了,只可惜.....
“他害死的那個女人,也是做了有損陰德的事,再加上他黃泉渡生也不容易,我想判官應該會輕判一些,不過還是要下地獄受罰的,也是可憐。”
“好吧,那你快點送我回去。大半夜的,我走夜路害怕。”
我懶得理這個話嘮的鬼吏,翻了個白眼,背著手朝樓下走去。
“小哥兒!你等等我啊。”鬼吏湊在我后邊一個勁的念叨說,“小哥兒,你叫什么名字啊,以后我直接找你幫忙唄,你給我便宜點。”
“蘇潮生,我叫蘇潮生。行啊,你來找我,我給你打九折怎么樣。”
“蘇小哥啊,潮生啊,再便宜點唄,我剛工作沒多久,沒什么錢啊。”
“要么九折,要么全價,你自己看著辦。”
“蘇大哥,九折,就九折!說好了啊!”
我突然有些后悔讓這話嘮鬼吏送我回去了,以后如果他天天來找我幫什么奇怪的忙,我不是被累死,也要被煩死啊。
“阿橋在玩沙子的時候湊過來說:“只剩兩個人,別的都死了。在寄物柜里活過來的,只有你和我兩個人。”阿橋身體瘦弱而且弱視,眼里總是充滿淚水,像在眺望遠方,阿菊聽阿橋講話時,感覺自己似乎變成了無形的透明人。”
--村上龍(日)《寄物柜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