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林濡，怎么可能會是你？你怎么會到這里來？你為什么要到這里來？你……”

“停停停停停”雪笛還要你下去，陸林濡連忙擺了擺手，“你這丫頭啥時候變得比八婆還啰嗦。”

“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樣子耶。”雪笛昂首插著小蠻腰，氣鼓鼓的嘟囔著嘴，“你穿那么白花花的衣服干什么？大黑夜里裝鬼嚇人啊！”

“聽說貓有九條命，你比貓還厲害，貓都捉不著的老鼠被你一下子給搞定了。”陸林濡繼續揶揄，不知不覺間轉移了話題。

“貓什么貓？你才貓呢！”不知為什么，一跟陸林濡搭上腔，雪笛的火氣就噌噌噌地竄了上來，沉郁已久的情緒爆發了出來。哎，沒辦法，誰叫這小樣的嘴就那么賤呢！

“你那么恨貓干啥？搞得你好像是一窩老鼠似的。”

“陸林濡！”雪笛吼到一半，中氣立馬弱了下來，生怕驚擾到其他人。

陸林濡精神百倍地大叫一聲：“到！”

“你躲在這里干什么？”雪笛努力控制住自己即將發飆的情緒，以自認為溫柔的，極其溫柔的、非常、非常溫柔的聲音道。

“當然是在看月亮，看星星，看白云，看晨光……”陸林濡非常無辜地聳了聳肩，“哎，多么美的一幅畫面呀！”

“呵呵呵，多美啊……”雪笛冷冷的笑了起來，“我會告訴你，滿眼的金星是更美的畫面喲。”

雪笛從衣袖中伸出自己的小拳頭，還未開打，卻被陸林濡一只大手抓住了。

陸林濡的手中，卻是一只小巧而白嫩的手掌，4根細長的手指貼著掌心，大拇指的指甲上似乎沾了幾滴墨水，形狀極其怪異，都想一只小公雞的雞冠。

手背滲透著一股清涼的感覺。

這又是一種多么熟悉的感覺。不知不覺間，陸林濡的思緒已經被拉到了十多年前。

那時，那個人也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而他也僅只有十三四歲。

記得那時的她，兩只小小的手緊纏著自己的衣角，弱弱的說：“離離大鍋（大哥），菲菲想吃雞腿！”

“大鍋沒有。大鍋也餓了，想吃菲菲！”他曾如是說，一臉壞笑不正經。

“大鍋不要吃我好不好？”菲菲的聲音更弱了，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是我太餓了。”他有意調侃道。

菲菲的眼珠轉了轉，隨即笑嘻嘻的說道：“姐姐賺足了錢就請你吃頓大的，當然嘍，這頓得你請客！”　當然請客的前提是賺足了錢，否則買單的都是某位可憐的大鍋。

忽的，陸林濡只覺得屁股一痛，似乎被扔進油鍋里煎過似的。確是雪笛這小丫頭狠狠在自己身上擰了一把。

“今天初幾？”陸林濡忽然莫名奇妙的問道。

“初三。”雪笛翻了翻白眼，這孩子怎么瞬間弱智到這種程度？

“十五……離十五還差幾天？”陸林濡臉上露出少有的溫柔。

“十二天。”雪笛真心不想再搭理這貨。

“十二天……”陸林濡再度陷入了回憶。

記得那時，菲菲無力地躺在自己的懷里，斷斷續續地喘著香氣，卻仍倔強地睜著眼望著自己，喃喃道：“離離大鍋，這次……你總不會拋下我一個人溜了吧！”

“楚離……，我的要求不多，只想能讓你的氣息多停留片刻。好溫暖。”

她仍倔強的笑著，微笑著飄零。自己的心，也隨之碎成了無數瓣。

“菲菲……。”陸林濡無意識的喃喃道。

那一天，正是三月，十五，月圓之日。

雪笛的眼睛不斷的睜大，瞳孔不斷的擴張再擴張，只能把這貨的突然弱智當成自己在夢游。

敢問您老為啥還不消停，又想“飛”到哪里去？

“你想不想吃雞翅？”菲菲生平最愛吃的就是雞翅了，等十五那天才給她帶點去吧。陸林濡的嘴角有些苦澀的勾起一個弧度。

陸林濡的話如一顆重磅炸彈，再次砸在雪笛的心頭。“當然想！”雪笛立馬接口，生怕他反悔。

此時，陸林濡也漸漸回過神來，便立馬被雪笛的話嗆了一口。

“沒跟你說！”一時間，他只覺得用一張嘴太少了，萬萬不能把這件事解釋清楚。

“鹵肉，你欺騙我的感情！”雪笛振振有詞的嚷道。

“……”陸林濡張張嘴，無從下口，只好故技重施。

“砰！”雪笛再次暈了過去，不是被酒灌得，而是被一記手掌砸暈過去。直到她再次在柴房中醒來，已是日上三更。

“陸林濡，你欠本姑娘的雞翅，我記住了！”雪笛氣鼓鼓的撅著嘴。

重新回到了廚房。她發現，昨天老鼠浩劫中掉落的那根梁早已沒了蹤影。

難道是被他搬走了？

不過既然梁沒了，雪笛也便圖個清閑，轉而來到了綠影的屋子。

綠影，便是昨天下午照顧她的那個怨婦版小丫頭，昨日由于那場大火，差點被燒得體無完膚。幸虧得到了雪笛的及時搶救，至今依舊在昏迷之中。

對于小丫頭，雪笛依舊愧疚不已。

輕輕推開門扉，一股淡淡的清香夾雜著梔子花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香味，對于雪笛來說再熟悉不過了。以前綠影在給她泡洗澡水時，就喜歡往水里加上梔子花瓣。

她小心翼翼地將腳往前挪了挪，望向床榻上仍舊昏迷不醒的綠影和守在床邊昏昏欲睡的薇娘。

聽見隱隱約約傳來悉悉嗦嗦的腳步聲，薇娘瞇起布滿了血絲的雙眼，見是雪笛，眉頭沒來由的一皺，沉聲說：”還未醒。“

此時，雪笛徹夜勞動的疲憊一齊涌上心頭，正想往床邊坐下，卻見綠影靠在枕上睡得香甜，呼吸微弱而均勻，顯然已脫離了險境。

她終于釋然的笑了笑，順手拂過她身上的幾道穴位，將幾絲真氣輸入其中。

綠影虛弱的哼了一聲，將身子一翻，繼續回顧她的夢鄉。

“說我貪吃，說我貪睡，自己還不睡的跟個小豬似的。”雪笛無意的一聲嘟囔，恰好被薇娘逮了個正著。薇娘狠狠瞪了她一眼，徹底打消了雪笛繼續留下來的念頭，見著綠影身體已無大礙，嗖的一聲就溜了個沒影兒。

綠影活過來了——這讓雪笛一連高興了好幾天，一邊拉著綠影給她灌了好幾壇美酒，噓寒問暖，差點奪了綠影啰嗦一號的名頭。

而綠影只是淡淡一笑了之，似乎慶祝之事通通與她無關。

一向信佛的薇娘，則把一切歸功于佛祖，硬拉著大伙去大佛寺拜佛。

并非雪笛反感佛教，只是每每去寺院里，薇娘都要拉著他們大伙念佛，而且一練就是好幾個時辰，甚至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境界。對于雪笛這樣一個吃貨來說，這絕非一個好兆頭啊！

如果說佛祖真的能答應她一個愿望的話，這吃貨在餓肚子的條件下，一定會竭盡全力地大吼道：”來吧！下場雞翅雨吧！”

這次去大佛寺，雪笛可是做足了準備工作的。在出發前一日的晚上，她便向薇娘請了假，拿著這這個月發的幾兩銀子，通通在大街上換了吃的，譬如說糖葫蘆、以小籠包及麻花之類的。除此之外，她還從西街淘來了一個碩大的竹籃，具體什么用，那就無人得知了。

出發那天，雪笛一口回絕了坐轎子的要求，并從馬廄里挑來一匹健壯的小白馬，竟然和唐僧的坐騎——小白龍有那么幾絲的相近。

她一躍身翻上馬背，敢在轎子前面向著大佛寺沖去。

“哎，這孩子啊！”身后，薇娘坐在轎子里微微嘆著氣。

與此同時，一個少年正騎著一匹黑馬，從西街第一間屋子出發，直沖大佛寺而去。

老樹巨大的陰影里，一個影子正目睹著這一切的發生，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來。

3月末旬，在大佛寺要舉辦一年一度的講經大賽，寺里的和尚們都在為此事匆匆準備著，誰都無暇顧及薇娘等這些香客們。

一個老僧念著佛號，直接將他們一伙人從大殿帶入一個廂房，房中擺著三尊佛像和幾柱燃著的香。

薇娘二話不說，直接跪在了佛像前的軟墊上，輕輕閉上眼，嘴中默念著佛經，手指有條不紊地撥著手中的佛珠。

其他人也紛紛跪了下來，只是神色沒有那么認真而已。雪笛在心中倒數了幾分鐘，想必薇娘已經全然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了。她悄然站起身，一把拉住鶯鶯姐的手，如貓般狡黠地溜出了廂房。

“這次你這樣又有什么好主意呢？”出了房間，也沒有那么多好忌憚的了。鶯鶯早已等不住，一臉期待地望著雪笛。

雪笛微微一笑，向著后院那棵越過墻頭的大棗樹望去，嘴里不禁喃喃道：”那棗子，當真的甜呀！”

說話間，一個聲音悠悠地飄了過來，飄進她倆的耳畔中：”這樹雖然花開得早了些，但并未結果。雪笛妹妹是不是有些急了？”

一般的棗樹五六月開花，七八月結果；但這大佛寺中的棗樹卻可以在三四月開花。傳說后院的那棵棗樹得到過佛光的普照，因此花季才能如此之早，讓人們早些吃上棗子。

雪笛回過頭，迎來了一張春光煥發的臉蛋。

來人只十一二歲的年紀，有些幼稚的臉上兩道劍眉已經破有些雛形，本來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時卻半瞇著，顯得格外慵懶。他的薄唇微微翹起，就像是一輪出云新月，勾起的弧度不偏不倚，恰到好處，卻比眼神顯得更為鋒銳，讓人第一眼不禁覺得驚艷。

“我說小桃，我可等了你老半天了，你怎么才來呀！”雪笛一見自己遲到了，立馬惡人先告狀，一個勁兒地嘮叨著少年的不是來。

這個叫小桃的少年，是城內富商張家的嫡長子。當然，小桃是他的小名，少年的全名叫張小桃。聽名字，貌似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不然哪家的男孩子會用花名來做自己的大名，而且還是艷名滿揚州的桃花？

仔細一瞧，少年的身材與胖是兩個極端，瘦得像一根折了的桃花枝，腦門子歪歪地斜在肩膀上，而那肩膀似乎又承受不住腦門子的重量，一邊低一邊高。

少年撇撇嘴，似乎想說些什么，卻立馬又將想說出的話吞到了肚子里，露出一臉非常”真誠”的笑容：”是啊，這個……的確是哥哥的不是了。”

“不是？”雪笛一聽少年的口氣變軟，立馬加了把勁兒，大嚷大鬧怕驚動了薇娘，小聲的發泄倒也是可以的。她于是拽起他的袖子，”輕輕”地搖晃著。所謂”輕輕”，就是看起來溫柔幅度小實則能把手臂甩到脫臼的那一種。

“嘶——”張小桃猛地倒吸了口涼氣，一臉悲戚地望著雪笛。”那啥，我不已經道歉了嗎？”

雪笛冷笑幾聲，不緊不慢的說著：”扒開你那張虛偽的面孔，誠意呢？我要的是誠意！”

誠意？張小桃心里不住地犯著嘀咕，明明是您老遲到了，還把錯賴我身上，還問我要那神馬誠意？

不過，雪笛可不是這么想的。她只顧著生他的氣，剛才的話都只是一個借口罷了。

“那個……雪笛妹妹，我這哥哥是不是哪做錯了？”張小桃小心翼翼的問道。

一聽到這里，雪笛悶哼一聲，自顧自地靠著棗樹樹干坐下，冷冷的逼問道：”在我去買糖葫蘆的時候，那商販特意出了3倍的價。說吧——是不是你干的？”

聽到這兒，張小桃立馬傻眼了。這般大動肝火的，就是為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