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時間似乎過得很快,夜幕悄然而至。剛幫婆婆卷完線的唐曉,揉捏著酸疼的手指。針線女工什么的,她自是不會,但婆婆也不會讓她閑著。
從婆婆房里走出來,回到房間,看見窗前的人偶不斷晃動,是老爺爺要找她。
經過婆婆房間時,婆婆在房間嗎?走至門前敲了敲,意料之中的無人應答,輕輕推門進去,婆婆果然不在屋內。她前腳剛從婆婆屋內離開,婆婆立馬就不在屋內。她到底是去哪了?
在解開這個疑問之前,她還得去確認另一件事。
如昨晚一般,正欲爬上屋頂。不料院內突然傳來一聲尖叫,直覺告訴她院內一定有事發生了,會是婆婆嗎?
來不及細想的唐曉從墻上跳了下來,慌不擇路地往回走。院內,除了婆婆,還多了個人。
而婆婆正緊緊抱著那人,走近一看,怎么會是毓秀?
婆婆見瞞不住了,只好松手,任由毓秀在院內發瘋。
“婆婆,這是怎么回事?毓秀她,她怎么會在這?”毓秀的出現對唐曉來說,無疑是加重了心內的疑惑。
“本來想著能夠瞞著你,看來是瞞不過了?!逼牌虐c坐在地上,剛剛為了穩住毓秀,使勁了渾身的解數,還是被唐曉撞見了。
“婆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瞞我什么?”望著滿園亂跑的毓秀,好好的一個人,怎么會變得如此瘋癲?
“其實,當日除了你被送了過來,還有她,也被一并送了過來!”毓秀竟是和自己同一天送過來的,這么多天,她卻渾然未知這殿內竟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聽玉明殿的人說,這丫頭和你一樣犯了事被遣送到這來。她一睡就是三天,沒想到一醒來便瘋瘋癲癲的。我知道你和她的關系要好,擔心你會受她影響,影響傷勢的恢復。也就一直瞞著你,偷偷照顧她?!?
原來毓秀是犯了事,才會被送到這里。她所犯的到底是什么罪?究竟是什么將她逼瘋?
毓秀鬧累了,便乖乖蹲在地上,一言不發。唐曉湊到她身旁,輕揉她的發梢,道:“乖,毓秀,鬧累了,我們就回去休息吧?!必剐愎怨缘馗茣曰亓宋?。
身后傳來沉重的嘆息聲,前陣子,既要照顧病重的自己,又要管住瘋癲的毓秀,婆婆一定很累吧。
一連幾日,毓秀時不時發個瘋,滿院子亂跑。但跑累了,她也會乖乖地跟在唐曉身后。唐曉照顧她的這幾日,也還算不吃力。
只是這毓秀有時會莫名其妙地流鼻血,起先唐曉只覺得是天氣太干燥,毓秀不太適應。可是此類事件,隨著時間的推移,發生的次數愈加頻繁。她想去請太醫,可是她一個罪婢有什么資格請太醫,更遑論毓秀也是有罪在身。
寄希望于婆婆的唐曉和婆婆說了這件事,卻沒想到婆婆也是愛莫能助。婆婆雖無罪在身,但是她卻被勒令終身不能出清心殿。唐曉不知婆婆是得罪了誰,被囚禁在這里。眼下,毓秀卻是病得一日重過一日。
她到底該怎么辦?看著毓秀,她卻束手無策,深深的無助感將她淹沒,難道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毓秀死去嗎?
望著已然沉睡的毓秀,也不知道她還能有多少這樣安然入睡的時日?
唐曉抽了口氣,起身走出了房門。望著婆婆房內跳動的燭影,以及那倒影,想來婆婆也是難以入眠。
雖然唐曉和毓秀沒有太深厚的感情,但要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慢慢死去,她終究不忍心。
此刻她突然好想登高眺遠,站得高了,是不是就不那么壓抑了?
順著墻沿,爬上屋頂。意料之中,老爺爺不在這。她爬到當日和老爺爺一同促膝長談的位置,雙腿懸在半空中,望著這靜夜中的南堂皇宮。初見時,只覺得別樣輝煌;再看時,卻意外生出了落寞之感。
這樣的繁華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這宮里的人似乎都太沉浸于爭奪之中。
“丫頭!”唐曉聞聲回頭,只見神出鬼沒的爺爺正站在她的身后,待緩過神來時,爺爺已經坐在唐曉身旁。
“爺爺,對不起,我上次放你鴿子了!”唐曉很抱歉,上次確實是她爽約了。
“放我鴿子?我們有一起放過鴿子嗎?”爺爺一頭霧水。
“啊?”唐曉反應過來,忍不住笑了。
“哦,不是,我說的意思是上次我失約了?!碧茣該蠐项^,在古代待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是現代人了。
“爺爺,你不會生我的氣吧?”唐曉偷瞄爺爺,爺爺面上無絲毫的變化。
“爺爺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大度的爺爺沒有生氣,氣氛一時間變得沉寂了。
“爺爺,你說,一個人該如何面對身邊人的離去呢?”唐曉有感而發,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毓秀即將死去的事實。
“丫頭,這個世界每日都會有很多人死去,尤其是在這皇宮之內。生死更是未知,也許你前一刻剛登上權力的頂峰,下一刻,就會被人殺死!”爺爺說的,唐曉都了解。都說皇宮最是生死無常的地方,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你的腦袋是否還在你的脖子上。
“爺爺,即使是無常,那也是生命!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離去卻無能為力,我還是無法……”心內的郁悶一擁而上,她不是沒經歷過身邊人的離去,只是那份痛太沉重。
“丫頭,你要記住,人總是比自己想象得強大!”
人總是比自己想象得強大,真得會是這樣嗎?
和爺爺聊過之后,有了稍許寬慰。誠如爺爺所說,人也許真得比自己想象中的強大。爺爺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醒啦!”毓秀慢慢睜開眼,一旁的唐曉正端著一碗剛熬好的藥。
“你,你怎么會在這?”唐曉被問得不知所措,這么多天都是自己在照顧著毓秀,她今天怎么突然會問這么奇怪的問題?
“毓秀,你怎么了?”望著眼眸清澈的毓秀,她不似往日那般瘋瘋癲癲。
“你是來報復我的嗎?你恨我害你,恨我讓你背黑鍋,是嗎?”毓秀的情緒有些激動,雙手緊緊抓著被子。
“什么報復?毓秀,我為什么要報復你?”唐曉抓著毓秀的手,奈何一碰觸,毓秀就像是受了驚似的,迅速地縮了回去。
“你別過來,我求你了,你別過來,我不是要故意害你的。”望著胡言亂語的毓秀,唐曉無可奈何。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也是被逼的?!必剐阃蝗恢钢粋€方向,道:“是海棠,是海棠指使我的,是她,對。就是她!”毓秀為什么會突然提起海棠?她又為什么和自己道歉?
唐曉放下手中的藥,她想去找婆婆,可是她又放不下毓秀,她害怕毓秀作出什么自殘的行為。
“望殊,真得不是我要害你,是海棠,是她指使我在娘娘飯里下毒的?!碧茣跃拖袷潜蝗撕莺荽蛄藗€耳光,原來下毒的人,是,是毓秀。
“你說什么?”唐曉顧不上毓秀的病,沖上去緊緊抓住毓秀的手。
“你再說遍!”她強迫毓秀直視自己的眼睛,她要知道真相。
“是,是海棠,她指使我下毒,我不能被抓,就只能你去認罪了。對不起,真得對不起!”毓秀緊緊拽著自己的頭,很是痛苦的樣子。
唐曉松開手,倒退著,腳下不留神,摔倒在地。眼前這個就快死的人,竟然是害自己的人?自己竟然還在為她擔心,呵,真得很可笑!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更不知道婆婆就在門外目睹了一切。
她只覺得好累,閉上眼睛,黑暗中,依舊疲憊。
“不,不要,不要,不要。”當她再次驚醒時,額頭滿是汗珠。她記得好像毓秀和她說過什么?
是……
唐曉像受到什么刺激似地沖了出去。
透過窗口,她看見……她,她忘記了呼吸……
婆婆,婆婆正往毓秀嘴里灌東西,是水,帶顏色的水。只見毓秀掙扎著,瞳孔放大,隨著湯水的灌入,口吐白沫,漸漸停止了掙扎。
沖上去的心,奈何癱倒在地。支撐著爬起,強忍著自心底冒出的寒意,她吃力地走向毓秀。短短的幾步路,卻走得異常艱辛。
她再次跌倒,抬頭,白發蒼蒼的婆婆出現在她面前,手里還端著剛才的碗。
“婆婆,為什么?為什么……”隨著下一句質問飄出,強撐著的身體漸漸倒下,徹底喪失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