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床上爬起,披上外衣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門。唐曉繞過前院,走到天井邊。繞著天井不斷打轉(zhuǎn),雙手湊到嘴邊哈氣,一團熱氣自口中飄出。
“唐曉,你是不是傻?”想著說能來這里碰碰運氣,如意料之中,他不會在這!“你以為他還會在這里等你嗎?”雖已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有些失落。
吹夠冷風的唐曉,裹緊身上的外衣,打算離開。
“怎么!就這么點耐心?”御靳霆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打算放棄的唐曉沒想到竟真得等來了他,有些喜出望外。
“我想進宮!”唐曉凍得直哆嗦,這汝南城寒冬臘月出奇得冷。
“你決定了?”御靳霆倒是穿戴齊整,一襲深紫色裘皮大衣穿在他身上更稱得他豐神俊朗。唐曉點頭,這次她心甘情愿入宮。
“可是我改變主意了,我倒不想讓你入宮了!”唐曉難以置信御靳霆嘴里說出的話,他不是一直想讓自己進宮嗎?怎么這會兒又不同意了?
“你不是一直想讓我進宮嗎?”想起前陣子的故意刁難,唐曉心中的怒火蹭蹭往上冒。對御靳霆,現(xiàn)下她只有無比的厭惡。盡管討厭,她也必須偽裝自己。
“怎么?生氣啦?”御靳霆的眼睛似乎能夠看穿人心,他戳中了唐曉的內(nèi)心,她此刻心內(nèi)確實正在冒火。
“沒有!”唐曉死鴨子嘴硬,硬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說過,我會讓你求我送你入宮的。”御靳霆噙著笑,故意把話說一半。
唐曉死死盯著地面,兩側(cè)的雙手握成拳,兩鬢發(fā)髻垂下。真得要向他妥協(xié)嗎?一直以來的堅持難道就這樣丟棄?
緊握成拳的雙手握住的是自己的衣角,心有不甘的她想到唐倩,萬一那個人是唐倩!她已經(jīng)失去過唐倩一次,這次她怎么可以放手?
唐曉咬牙跪下,面對的是那個她此刻最厭惡的人:“我求你,送我進宮!”究竟是怎么了?竟會為了個不知道是不是唐倩的人,而忍氣吞聲。是愧疚嗎?
膝蓋剛一觸碰地面,一股冰冷便透過膝蓋直往上沖。承受這跪拜的人沒有絲毫表示,她只能這樣跪著,雙腿漸漸發(fā)麻,麻至失去直覺,是凍還是麻?她竟有些分辨不清。
許久,御靳霆才彎下腰,盯著雙唇發(fā)紫的唐曉。“你確定要進宮?”御靳霆話里的口氣是詢問還是質(zhì)問,已無力分辨。唐曉輕點頭,她是真得決定進宮,不管進宮后會發(fā)生什么?至少,她必須弄明白那個人到底是誰?
“不后悔?”御靳霆卻比往日多了些優(yōu)柔寡斷,不知道他是以什么表情說這句話的,一定是面無表情,卻也無心再去抬頭了!不管御靳霆說什么,他的表情永遠只會有一種。
起身時有些不穩(wěn),那雙大手扶住了她,順勢將她從地上扶起。唐曉一站定,御靳霆的手便火速抽離。
“明天會有人來接你,你什么準備都不用做。只等人來接你就是!”御靳霆背對著她,他還是答應(yīng)了。也是,他本來就要自己入宮的。
唐曉實在是受不了這寒冷,蜷縮著離開天井,只余御靳霆一人還站在天井旁。
“她終究還是選擇入宮!”御靳霆轉(zhuǎn)身,他的身后站著媚娘。
“這是她的命!”御靳霆的口吻就像是上帝一樣,唐曉的命在他眼里就是這么不值一提。
“你剛才猶豫了?”媚娘也注意到一向果斷的御靳霆竟有了一絲猶豫。
“我沒有!”御靳霆否認,。
“有沒有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望殊是個好孩子,我只希望你能盡量護她周全!”
回到房間后便失了眠。唐曉坐在窗邊,百般思緒,就這樣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進宮的馬車如約而至。唐曉并沒有打算告別,正如她悄悄地來,悄悄地離開是最好的。
出了后門,馬車就在前頭,心有留戀,原來還是不舍的。那就再看看這個曾經(jīng)收留她的地方吧,回頭卻意外捕捉到了琉璃和媚娘的身影。
“你們,怎么會在這?”一時有些驚詫,她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要進宮,她們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想不辭而別啊!”琉璃語氣里雖是對唐曉的不滿,卻還是抱住了她,叮囑道:“到了那里,萬事小心,照顧好自己,知道了嗎?”
唐曉能夠真切感受到琉璃的不舍,她的心似乎也軟了,之所以選擇獨自離去,就是害怕自己會對這里不舍。
“記住,倚翠樓永遠有你的位置,只要你累了,歡迎你隨時回來!”就連一向不茍言笑的媚娘也對自己展現(xiàn)了從未有過的溫暖,自從那次長談后,她們之間的距離似乎更近了。
告別了琉璃和媚娘的唐曉,終于坐上馬車,朝汝南城最富麗堂皇的地方奔去,那個重重深宮。
唐曉坐在車內(nèi),百感交集。在倚翠樓遇到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也結(jié)交了媚娘和琉璃。對于倚翠樓,唐曉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行進中的馬車突然靜止,掀開簾子,馬車在宮門口停下。
“車夫,不繼續(xù)往前走嗎?”車夫掉轉(zhuǎn)車頭,唐曉有些不明所以。
“前面就是宮門了,姑娘,我只能送您到這,剩下的就只能靠您自個兒了。”唐曉被迫從車上下來,望著這偌大的宮墻,身后的馬車早沒了身影。
宮門外排著一列長隊,全是女子。唐曉朝隊伍走去,隊伍前頭似乎有人在登記。剛往前走了幾步,便有人不滿道:“呦,怎么還有插隊的啊,不知道先來后到啊!”
意識到這話鋒對的是自己,趕忙朝后走,還是安安分分地排隊吧。
原以為御靳霆會安排好一切,沒想到他只把自己送到宮門,剩下的還是得靠自己。
隊伍不斷向前,總算輪到唐曉。
“品級、家世”只見一身宦官打扮的男子,尖著嗓子詢問唐曉的來歷。她瞬間就懵了,什么家世、品級?。
“怎么?是個啞巴啊。報不上來歷就給我走開,這皇宮大院也是你們這種下賤人能進來的?”記事宦官嘴里的話句句刻薄,唐曉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王公公,什么事這么大聲嚷嚷啊?”自宮門口傳出高出幾倍的嗓音,循聲望去,一個同樣宦官打扮的人緩緩朝這挪步。
“哎呦,這不是李公公嗎?”剛才還趾高氣揚的王公公,看見這李公公,瞬間矮了一截,“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緊趕著給這位李公公讓座。
“我這不是在忙嗎,這年頭什么阿貓阿狗都想進宮當差!”真是個見風使舵的家伙,唐曉渾然未覺李公公的視線正落在她身上!
李公公湊近王公公,嘀咕了幾句。視線不時瞥過唐曉,這是在說她嗎?
“你,進去吧!”和李公公嘀咕完的王公公突然松口,準唐曉進去。
“我嗎?”唐曉有些難以置信,手指自己再三確認。王公公根本不搭理唐曉,繼續(xù)手上的活計。
“你是戚望殊?”李公公倒是客氣,上下打量唐曉。
“是!”這個李公公和善許多,卻透著古怪!
“你跟我走吧。”唐曉聞言乖乖跟在后頭。
一路上不禁贊嘆,這皇宮內(nèi)真是極盡奢華啊,重重院宇,都快把她給繞暈了!
經(jīng)過御花園的時候,一顆球滾了過來,停在她腳下。撿起地上的球,是誰把球踢到這來的?不遠處一陣喧鬧傳來!這球長得倒是奇怪,和現(xiàn)代的足球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大膽!何人如此放肆,敢動太子的球!”唐曉趕緊跪在地上,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撿了個球,就是太子的球!
最害怕在宮里因為自己的不慎而遭罪,沒想到真得是怕什么來什么,連撿個球都能被罵!
她不敢抬頭,地上多了兩雙靴子,一雙金黃,另一雙則是青色的。金黃靴子上刻了個和龍好像的動物,金黃色、像龍的圖案,這應(yīng)該就是太子了吧。
“二哥,不就是球被宮女撿到了嘛,不至于發(fā)這么大火,找到就好啦。”穿著金黃靴子的男子只一句話,朝唐曉大喝的男子便住了嘴。
“起來吧!”是在叫她起身,正欲起身。一雙溫暖的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小心翼翼抬頭,熟悉的面龐喚起腦海深處的記憶。劍眉鳳目,鼻正唇薄,長眉藍眸。
文團,是那個自己單戀了十幾年的文團哥哥嗎?
“奴才參見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李公公的請安聲將唐曉抽離了回憶,她自覺失禮再次跪倒在地。
“免禮!”太子殿下接過唐曉手中的球,便和二皇子一道離開。
“恭送太子、二皇子。”直至太子走遠,唐曉一行人才敢起身,望著已經(jīng)遠去的太子,他是太子,不是自己的文團哥哥,不是,真的不是嗎?
“還愣著干什么,趕緊跟我走吧!菀姬娘娘該等急了!”李公公催促著,唐曉慌慌張張跟在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