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千里之外
芷蘭殿門口處,一眾宮娥送走最后一波前來道喜的妃嬪們,收拾了園子里快堆成山的賀禮,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園子里的積雪早己被踩出了一條路,晨時,芷蘭殿的宮娥們還未來得及掃,眾主子就開始上門請安來了,著實是苦了那群小主。
從透紗窗子望出去,見眾人將事情都處理完畢,歐陽玉松了一口氣,收了窗紗,又回到床上坐下了,歐陽玉打從心里頭就不太愿意見那么多人,其實她知道后宮這些妃嬪們得知消息的速度,早該讓人傳了話,讓眾姐妹們不必一一前來,寒冬臘月,雪沒常路,能省心就省心。
歐陽玉瞧著襁褓中的小公主,越瞧越喜歡,眉毛眼睛都像極了公孫羽廷,還有那高挺的小鼻子,粉嫩的小嘴,恐怕除了膚質遺傳了她自己,與公孫羽廷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惜了晏風長的像極了自己。
公孫九公主這一出生,無疑是這個寒冬中綻放的一朵臘梅,尤其是在經過百姓們添油加醋的傳達之后,公孫九公主出生當夜的事變的神秘萬分,無非就是當時無故刮起了一陣大風,左右不過是個風雪夜,豈料各種輿論鋪天蓋地的不可收拾。
“大娘我覺得吧,這九公主定是神仙下凡,聽說她眉頭上還有仙女紅呢,錯不了的”
“胡說八道,這九公主分明是妖姬轉世,那晚那陣妖風就能證明,怎么就成神仙了?”
“不對,不對,你們都說錯了,我侄兒在宮里頭當差,他親眼見過九公主,說這九公主眉清目秀,額間有痣,與畫里的菩薩一般無二,我說九公主肯定是菩薩投胎”
“無趣,九公主是什么轉世輪得到你我關心?”
無非就是一個話題,瞧著幾人又爭的面紅耳赤,剛上的茶又涼了。
不過短短數日,有關公孫九公主的事兒,一刻也不見消停過,茶樓飯莊,圍在一起就能扯起來,不過,楚國九公主這點事兒還真不算什么大事兒,楚國人們就愛操心,且看看遠在千里之外的南國,九公主出生那一夜,南國一位歌姬也誕下了一位王子,據說當時的情景可要比楚國這邊兇險,可是一點風聲也沒往外傳。
榮安城中最大的客源茶樓中,一間雅閣里,幾名男子盤膝而坐,端端正正的直著腰,幾人對面坐著一年長的男子,只見他面色凝重,略有所思,手中拿著一封剛拆開的信,一旁放著一塊好的白玉,光澤甚好的白玉上刻著一對麒麟,象征著身份尊貴。
“宜香小主一切安好,小王子也平安,王后娘娘并沒有機會下殺手,屬下拼死才保住了小主兩人,只怕日后要更加小心”
盤膝而坐的人之中一青袍男子開口說道,其他幾人紛紛點頭,仔細看清后,才發現這幾人的穿著并非楚國服飾,口音也和楚國人不一般,聽那男子的話語,這些人來自南國。
近年來,南國一直在戰亂之中,連著一國之主的南王都領兵外征,據說朝堂之事也是南小王在代理,戰亂之下,各國皆可見南國子民,在外人眼中,飽經戰火摧殘的南國再無輝煌可言,覆國只是遲早的事。
不過,今日坐在這席的幾人絕非普通的南國人,雖然他們穿著簡單的南國服飾,依然遮不住他們訓練有素的氣質,尤其是對面那位男子,舉止優雅,談吐溫和,一眼便能看出是位飽學之士。
“宜香的信我看過了,王后乃后宮之首,封后也有好些年,都沒能育個一兒半女,如今卻讓宜香捷足先登,她自然會懷恨在心,王上此次出戰半年之久,宜香在那水深火熱的后宮之中多虧了你們兄弟幾人相助,葉某在此謝過幾位”
原來,開口說話的男子是南國左丞相葉秋客,而他們口中的宜香正是南國左丞相府出身的歌姬冷宜香,左丞相葉秋客的義妹,現今已是南國的宜佳人,地位不高,頭銜不起眼,卻很爭氣的生了一位王子,也難怪,南國左丞相府的幾大高手親自送信到葉秋客手中。
“丞相言重了,宜香小主從小與我們兄弟幾人一同長大,就像我們的小妹,保護自己的妹妹是我們做兄長的本分”青袍男子再次說道,其他幾人還是一味的點頭,青袍男子雙眼腥紅,定是為了趕上葉秋客,日夜兼程的趕路。
“宜香小主臨盆那晚,天空雷電交加,而且天邊紅光四起,狂風大作,王后娘娘以此篤定王子是妖孽出生,竟率領著后宮妃嬪在宜香院鬧騰,屬下離開時擅自將小主與王子移去了丞相府,還請丞相責罰”另一玄色衣袍男子起身上前雙手抱拳,單膝跪地,一副領罪的模樣。
“吳兄這是做何?葉某感謝你們還不及,又怎會怪罪于你們?你們將宜香安頓在我府上自是再好不過,王后娘娘再無法無天,后位再高,也絕不敢踏入我丞相府,我府中可是有先帝親賜的無上誅筆,她若敢目中無人,那支誅筆定會在她的姓氏上畫上一筆”葉秋客急忙上前,客客氣氣的將跪在地上的男子扶起來,義正言辭的說了一通話。
“丞相在楚國一切當要小心為上,南國不可無丞相,我們兄弟幾人連夜趕回南國”
“幾位兄弟辛苦了,宜香就拜托你們了,昨日王上來信,王上的人馬已經在回朝的路上,你們且先回,我來楚國已有半月之久,本也是打算這幾日前去拜訪楚王,卻聽聞王后娘娘誕下了公主,耽擱了幾日”葉秋客在幾人面前絲毫沒有一國丞相的架子,雙手作揖,客氣客氣與幾人話別。
雅閣中幾人的談話剛結束,緊閉的窗子之外,一名丫鬟模樣的女子急匆匆的離開了,瞧那樣子,似乎在窗外站了許多,屋里那些人的談話多半都聽到了,而且,可見此人武藝超群,屋子里幾大高手都沒有發現她的存在,能準確無誤的知道葉秋客幾人會面的地方,排除她是楚國人,唯一可以確定的也只有她和葉秋客一樣,是南國人。
數日后,楚王公孫羽廷收到信報,說是南國左丞相葉秋客前來拜訪,目前在榮安城落腳,還未容他想,朝中各官員皆上奏懇請王上莫要見此人,莫要與南國扯上關系,還指道,他來楚國的目的無非就是請求楚國幫忙,不過,公孫羽廷思考之后還是見了這位左丞相。
公孫羽廷并非首次見葉秋客,說起來,兩人十幾年前就見過,那時兩人都是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志向遠大,兩人皆有同道之心,也曾一起比文試武,只是后來并沒有什么往來,如今這再次見面,是當做熟還是陌生呢?公孫羽廷發愁了。
招待葉秋客的酒宴設在離芷蘭殿的不遠的月如歌亭,公孫羽廷沒有邀請任何文官武將,只身一人坐在亭子里等候,身旁連個伺候的宮娥也沒留,桌上的菜上全后她們就自行離開了,哪怕是葉秋客到了,引路的宮娥也只是領他到門口。
葉秋客第一次來楚國,自然不認得這王宮里的路,不過,葉秋客倒也不缺心眼,入了門直接走大路,沒走多久便遠遠的看見了一身便裝的公孫羽廷,他憑欄獨思,見葉秋客走來,回了神,不慌不忙地將他迎進了亭子里,沒了招待貴賓般的排場,葉秋客倒是自然了不少,他發現雖說現下正是臨近年關,大雪紛飛的冬季,但月如歌亭內卻是暖和的很。
“葉某今日有幸見識到傳說中的月如歌亭,真是名不虛傳”
葉秋客雙腳剛踏入亭門,便感嘆了起來,一旁的公孫羽廷倒不好意思了。
“哦?丞相聽過此亭?”公孫羽廷突發興致的問了一句。
“葉某曾經在一本書中看到過此亭的記載,據說是冬暖夏涼的一處小亭,傳聞是千年前西王母下凡歷劫時所住過的一處石屋,后來被當時有名的齊王全數搬回了他那齊王宮,如今卻不曾想竟在楚國”葉秋客雙目放彩,將四周打量了好一圈。
“丞相果真還如年輕時一般,獨愛收集天下文書,見識淵博,本王倒是獻丑了”公孫羽廷領著葉秋客坐了下來,親自為他斟了一杯酒。
“楚王真是愛說笑,若楚王沒有過人的學識,又怎能將月如歌亭移至在自己的宮中?”葉秋客說得謙謙有禮,先是行了一個南國之禮,才與公孫羽廷對飲了起來。
自打晨時葉秋客入了王宮,公孫羽廷便將一天的公文都丟擱置了,而且特地吩咐了,沒事別找他,有事去芷蘭殿找王后娘娘,他自己則陪著葉秋客喝了半天的酒,中途只喚了宮娥送過幾次酒,誰也不知道他們都了些什么,只道那月如歌亭爽朗的笑聲沒停過。
自從九公主出生后沒踏出芷蘭殿半步的歐陽玉可謂是悶壞了,難得這月子也快過去了,正閑的做起了女紅,不料今日卻陸陸續續的大小女宮娥找自己,連著朝堂之事都傳到她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