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總有那么一個人
打方才從芷蘭殿一路小步走出來時,貞妃身后就有雙眼睛一直特意看著她,貞妃這一路似乎有心思,也沒多大留意,待她回過神來,才看清那雙眼睛的主人,是她昔日一同進宮的姐妹,名喚秀珍,賜了佳麗頭銜,聽說到現在也還沒見到過王上,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大概是有話要同自己講,旁的人怕是聽不得。
“懷心撐燈就好了,你們幾個先回宮里頭把屋子暖上”
貞妃故意支走了身后跟著的幾個小宮娥,只留下了名喚懷心的陪嫁丫環,自己貼身的心腹,瞧瞧那位佳人身邊就只有一個貼身丫鬟,也就放心了。
“妹妹可是有許久不曾與我說過常話了,平日里也難見到妹妹,若不是今日托王后娘娘的福,怕是不知何時才能見上了”
貞妃身姿緩慢,等著身后的人趕上,淡淡的語氣,優雅的笑著,乍是聽著像聊常話。
“可不是,是有些時日未見過姐姐了,方才在芷蘭殿見著都沒認出來,姐姐真是比昔日漂亮了不少,今日來了這么多姐妹,就屬姐姐最出眾了”
貞妃身后的佳麗終于趕了上來,忙不迭的奉承了幾句好話,一雙嬌媚的眸子不安分的打量著貞妃,許是位分不同,不只是安排在身邊伺候的宮娥少,就連著穿戴也寒磣了些,不知道的準會以為是哪家好主子的丫鬟呢。
“妹妹真是會說笑,方才王上不也瞧見你了不是?妹妹如此風姿卓貌,王上回頭定會想起來的”
貞妃在燈籠昏暗的光線中瞧了眼秀珍,那一身素衣銀釵,瞧著也是可憐,于是,便安慰了她幾句。
“妹妹哪有這福氣啊,倒是姐姐,不僅賢良淑德,相貌如玉,而且又為王上生了七公主,王上自是將姐姐放心尖上的,妹妹可不敢跟姐姐爭這福氣”
秀珍被貞妃這一安慰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地位,不過只比那些個宮娥好點罷了,面子上走的是王上賜的佳麗,畢竟連王上正面都沒瞧見,這宮里頭誰當你一回事,今日難得見上當初一同入宮的姐妹,有身份又比自己受寵些,自是要多巴著點,畢竟以后還得在這后宮活下去。
“在這后宮母憑子貴的妃嬪何其多,我不過是爭口氣生了芙玉這么個公主,也沒高貴到哪去,而芙玉也討不得王上喜歡”
貞妃緩步中不勉多說了些話,怕是掏了心窩,跟在一旁的秀珍倒也不含糊,聽著這意思,貞妃也沒多受寵,王上的寵愛怕盡數給了后宮之主了。
“姐姐,方才在芷蘭殿見王上欣喜的緊,不像是不喜歡公主,方才你也瞧見了,王后娘娘誕下小公主,王上可是眉開眼笑,歡心著呢,這宮里頭從來也沒聽說哪位娘娘臨盆時王上親自等著的,也就王后娘娘有這份福氣,上一胎更是如此,王上對姐姐可有一半如此?莫不是王上對姐姐有什么芥蒂?”
夜黑風高,寒風入體,貞妃緊了緊身上的冬絨披風,加快了步伐,一旁的宮娥一手掌燈籠,一手還得攙扶著她,腳步也得緊跟上。
“妹妹莫要妄言,王后娘娘是正宮,又是王上的原配夫人,王上待她如此也是應當,妹妹這話日后莫要再說了,勉的落人口舌”
貞妃憶起這幾年來,王上對自己的態度,好像就是生下芙玉后開始有了變化,去自己宮里少的可憐,尤其是從不曾主動去陪過芙玉,這究竟是為什么?為什么王后娘娘生下公主,王上就那么歡心?
雪地上沙沙的聲音漸漸小了些,貞妃的步伐緩慢了下來,思及往昔與今朝的差別,心里頭突然堵的慌,纖指緊緊的掐著衣袖,嘴上阻止秀珍的話,心里頭卻早已不是滋味。
“罷了,天色過晚,夜涼,妹妹還是早些回緒芳軒去,勉的著了寒風惹身子不爽”
秀珍本是無意的幾句話,倒讓貞妃懷了一肚子心思,很快煩了性情,便將秀珍打發了。
待那秀珍與宮娥一走,貞妃停下了腳步,綬緩轉身看向方才走過的雪地,四排腳印在朦朧的夜色下凌亂著,曾幾何時,也是寒冬臘月大雪紛飛日,意氣風發的王上帶著自己在雪地上看雪,那時的雪景可要比這美上千萬倍,只是如今卻物是人非。
思及過往,貞妃長嘆一口氣,一旁的懷心怕她著涼,一直拂著她身上的雪花,聽到自個的主子嘆氣,心里也著急了。
“娘娘,你可別聽方才那位小主子的話,她那是自己不得寵,忌妒娘娘,王上昨兒不還來過水未軒嗎?也賞了公主好些名貴的東西,王上心里是有娘娘的”
懷心這小宮娥不愧是貞妃的陪嫁丫鬟,心思都在自家主子身上,怕是忘了方才可是貞妃自己說公主討不得王上歡喜,可怨不得那秀珍小娘子。
“她雖對王后娘娘出言不佳,倒也說了實話,平日里的確沒見過王上對哪位公主上心,雖說也是請了最好的師父教著,可總覺得少了身為父親的那份心”
貞妃收回一雙貪戀的目光,邁著步伐重新行走在雪地上,過往即是過往,任由它北風吹,從今往后,她要做一個讓王上迷戀的女人,不只為自己更是為芙玉。
這一夜,北風吹盡,有人歡喜有人愁,白雪漫漫,覆了一世情。
芷蘭殿中,王后的寢宮里,三三五五的宮娥正忙著收拾屋子,女醫早已給剛出生的小公主洗干凈穿了衣裳,屋子里頭可暖和著,楚王坐在王后床邊,正一口一口的喂她喝湯,看著王后那張憔悴的小臉,楚王眼中盡是疼愛,心疼的拂去她的額上發,低身在她眉間印下一吻,真是羨煞旁人。
王后乃楚王的第一任夫人,歐陽氏閨名一個玉字,她冰雪聰穎,武藝超群,且德高位重,與后宮中其她女子截然不同,她手中可以握有一部分兵權,甚至可以參與朝政之事,且全國無一人議論。
楚王待歐陽王后的態度豈是楚國上下百姓爭之相較,恐怕其他幾國人們也是羨慕的緊,人們常言結發之妻應當如此,可楚王是一國之君,后宮佳麗甚多,若要獨寵一枝秀是不可能的,莫不說太后不允,怕是朝中大臣也不依,隔三差五便獻寶似的將自己的女兒及孫女送進宮,只差沒把三姑六婆家的也一并給捎上了。
王后雖德尚有佳,可終歸也是女人,日子長了,便也學會了吃味,天天看著那些個美人想著法子的討王上歡喜,自己又不好做些什么,也只能一個人生悶氣,所以,打從自己有了身孕后,便是以各種借口不與王上獨處,硬生生將他推的遠遠的,也好乘著那幾個月的靜養淡淡兩人之間的感情,哪知卻終不如人愿,感情這東西,誰也料不準它的好壞,縱使你千般萬般的躲著它,它亦如繞指柔繞著你。
可不,有一大段時間,王后娘娘明著對王上不聞不問,暗著卻又忍不住去想他,時常暗示身邊的宮娥去打聽王上的消息,每日傍晚領著晏風去王上處檢查課務時,她便在殿外遠遠的聽著,殊不知她每次來過后,身后總有一雙眼睛戀戀不舍的目送著離開。
春轉夏涼,秋干冬寒,楚王看著那個故意躲著自己的人兒從單薄到六甲滿月,眼瞧著都快要臨盆了,她卻越發躲著自己,細細想來,自己問心無愧,無事對不住她,準是那小脾氣犯了,任性了,楚王思前想后,終是沒忍住心里頭的沖動,在一個夕陽無限好的黃昏,他將王后堵在了沂蓮亭,據說那天黃昏,平日里有許多宮娥女醫匯聚的沂蓮亭竟無一人敢逗留,王上一來堵人,眾人就很識相的閃了,那速度可不是開玩笑。
誰也不知道那天黃昏楚王與王后都說了什么,只道是那沂蓮亭一處春意盎然,兩人相擁著吻得渾然忘我,若不是王后有孕在身,怕是真會被楚王當場推倒,到時一場活人秀是免不了了。
往日的沉寂一旦被打破,便沒了那份約束,在那日之后的每一天,楚王每夜都宿在芷蘭殿,明言說是不知王后娘娘哪天臨盆,自己在她身邊方便照料,這話怕是連自己都不信了吧,放眼看去,芷蘭殿外的幾處偏殿內,宮娥多少暫且不說,女醫少了十人都不帶笑的,誰人不知他那是感情溢出,自己無法收場了。
王后娘娘躺在床上正想著前幾日王上與自己還算過時間,本是沒這么早的,至少還有好幾天,也不知怎的,今兒個就解脫了,王后輕輕的嘆了口氣。
一旁的楚王聽了可不歡心,伸手拂平她緊蹙的眉。
“本以為玉兒還要再辛苦幾日,不料今天就給本王送了一位小公主,本王甚是歡心,今早去了鄔棘山狩獵,幸好趕回的及時”
楚王緊握歐陽玉的雙手,語氣溫柔體貼,俊朗的側臉依著床邊,正好輕輕低頭便能看見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