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氏碰了碰奶瓶,一愣,望著寶bei貝孫子,“這么熱?沒燙著你吧?”
方信陽沒有回答,只是又快走了幾步。
他走到炕邊兒,思量著怎么把奶瓶放到炕沿上不倒。
小家伙正努力嘬自己的小手,似乎餓得要命,聽見腳步聲,回過頭去看,看見方信陽手里的奶瓶,她高興得不得了。
方信陽頓了頓。
“哎呀,看見這個奶瓶了嗎?”方林氏禁不住樂了,這么小的人就知道吃喝拉撒,也是人的本xing性,她湊過來,嘿嘿笑著,“要不要自己bao抱zhe著奶瓶喝?”
方信陽不說話,他看著小家伙的眼睛。
濃mi密的長睫mao毛 ,襯托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像黑葡萄一般。
方信陽側(cè)身依wei偎著炕沿兒,恬淡的笑容,露chu出兩個淺淺的酒窩,“有點兒燙。”
方林氏沒有反應(yīng),愣愣地瞧著方信陽。
方信陽又說了一遍。
“啊,是有點燙,”方林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家孫子從生下來到現(xiàn)在這么長時間了,見外人從不笑,更別說打招呼了,“不過天冷,再等幾分鐘就能喝了。”
方信陽點點頭,他眉目清秀,面色溫潤,只有那一雙眼睛清冷無比,難以接近。
他垂下眼瞼,靜靜地看著小丫頭,伸手去mo摸ta她的頭發(fā)。
又細(xì)又軟,還有些黃。
方信陽眼眸垂著,想了一會兒,突然跑開,去找辛薇用的梳子。
方林氏已經(jīng)習(xí)慣孫子的怪癖,只是目光追隨著他。
辛薇一挑簾子,方清跟著走了進(jìn)來,方坤嘴里還絮叨著什么。
見方信陽拿著梳子往炕邊走,他停下了腳步,偏頭笑著,“這炕上誰家小孩兒?”
方信陽沒有理他。
醫(yī)院。
葉喬氏還在急救室搶救。
葉果不在,葉喬焦ji急地扒著門縫。
葉眉跌跌撞撞地跑進(jìn)醫(yī)院,顧不得其他人,直jie接沖向急救室。
她的tui腿you有點兒軟。
耳朵更是感jue覺不到自己的聲音。
她慌luan亂地抓住從急救室里走出來的主治醫(yī)生,問道,“醫(yī)生,醫(yī)生,我媽怎么樣了?要不要緊?要多長時間才能出來?”
醫(yī)生抬起眼睛,看著葉眉,嘆了口氣,目光有些黯淡,他伸手扶了一把搖搖yu欲zhui墜的葉眉,“病人的身ti體已經(jīng)是強(qiáng)弩之末。”
葉眉瞬間怔住,她有些呼xi吸不上來,“怎么會這樣呢?”
“姐你怎么了?”葉喬馬上抱zhu住了葉果,此時他很驚huang慌,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才好。
“先進(jìn)qu去看看病人吧……她現(xiàn)在很清醒,精shen神……也很好。”醫(yī)生嘆息著說道。
他轉(zhuǎn)過頭去,走進(jìn)旁邊的醫(yī)務(wù)室,這種事情醫(yī)院每天都在發(fā)sheng生,他也無能為力。
不遠(yuǎn)處,葉果呆愣在原地,眼底聚滿的眼淚透出莫大的恐慌。
她轉(zhuǎn)過頭,努力地睜大美li麗的杏眼,不想讓眼淚流下來,還帶著鼻音,“和我一起去看我媽。”
葉喬的嘴角在顫dou抖,強(qiáng)打著十二萬分的精shen神,腳步沉重地走進(jìn)急救室。
葉喬氏面帶微笑,靠著chuang床tou頭坐著,“喬兒啊,你過來。”她的表情溫和而平靜。
葉喬早就習(xí)慣了家里三個女ren人為自己cao操lao勞,他一直過得無憂無慮。
此時看著葉喬氏的笑臉,心里莫ming名地難shou受,他快步走向葉喬氏。
他坐到凳子上,眼圈通紅,但還是強(qiáng)忍著,一把抓住葉喬氏的手,竭力想找到自己的聲音,勉強(qiáng)說了一個字:“媽。”
葉喬氏伸手mo摸mo摸他的腦袋,臉上笑得更溫和了,“喬兒啊,以后要照顧好你姐和言言,遇事多和果兒商量商量。”
她生了九個孩子,只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活了下來。
葉喬哽咽著點頭,靠jin近葉喬氏,然后把頭埋在葉喬氏的tui腿bian邊,肩膀抽chu搐著停不下來,他害怕被葉喬氏看到他的眼淚,“媽,你放心!”
葉喬氏勉強(qiáng)打起精shen神,又和葉喬聊了幾句,葉眉邊哭邊走了進(jìn)qu去。
現(xiàn)在的葉喬氏已經(jīng)有點兒不對勁。
葉眉連忙上前抓住葉喬氏的手,帶著顫音,“媽,你少說點話,存點力氣。”
“不礙事。”葉喬氏一雙混濁的眼睛望向門外,有些失望,嘴里喃nan喃,“果兒呢?怎么不見她進(jìn)來?”
“媽,我在。”葉果跑進(jìn)來,伸手握住葉喬氏的手。
葉喬氏現(xiàn)在每說一句話,喘一口氣都覺得困難,“我……小程、小程來了嗎……”
葉喬氏大口地喘著氣看著葉果。
目光又越過她的身后。
在急救室的門口,站著一個身穿軍裝的男zi子,面色黝黑,目光炯然。
ting挺ba拔的身姿一動不動。
這是葉喬氏的小女婿程慶,是個少尉,比葉果年長五歲,十幾年前隨父母從帝都下放到雍城。
葉眉和葉喬全愣了一下,兩人都沒有見過這個人,葉果什么時候談戀ai愛了?這個人看上去并不普通,葉喬氏對他似乎很看重,葉喬突然想起葉喬氏剛推jin進(jìn)急救室葉果就跑了,應(yīng)該是去找這個小程。
葉眉更是一臉茫然。
葉喬氏撐著自己最后的力氣坐起來,“小程,來。”
她看向姊妹三個,“我和小程……單獨談?wù)劊銈兌汲鋈グ伞!?
程慶低頭看向葉果,葉果眨了眨酸楚的眼睛站了起來。
她壓低了聲音,拖著一臉問號的葉喬和葉眉,轉(zhuǎn)身走到門外,“出去告訴你倆。”
程慶坐在凳子上。
急救室的門被帶上,“小、小程,”葉喬氏抬起的手有些顫dou抖,她看著程慶,那雙混濁的眸子里都是柔和。
只是每個字都說得特別慢,“小澤在、在你父母家里還習(xí)慣嗎?”
聲音有些不清晰,張嘴特別吃力。
程慶很平靜地點點頭。
“那就好。”葉喬氏的眼睛閉上了,笑得有些艱難。
“果兒一直恨我……”她感jue覺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澀,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了。
“早早……就把她嫁了人……沒讓她和喬兒一起去上大xue學(xué)。”葉喬氏深shen深地喘了一口氣。
她抓著程慶的那雙手越發(fā)地緊。
“我堅持不過……今天晚上了,本來……最讓人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混濁的眸底終于泛起了笑意。
“現(xiàn)在……我放心了。”人也覺得松快了一些。
“我……有一個說不出口的請求。”說到一半,葉喬氏又深shen深地喘xi息了一下。
滿心期待地看著程慶。
程慶堅定地點點頭,看著葉喬氏,“媽,您說。”
急救室外。
葉喬好奇地看著葉果,“你說,這個男ren人到底是誰?”葉眉則顯得有些焦慮,葉喬氏的身ti體狀況困擾著她。
葉果坐下來,平靜地看著急救室的門,“我的丈夫,程慶,還是我兒子的父親。”
“你什么時候結(jié)婚的?”葉喬瞪大了雙眼,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來,“還、還有個兒子?多大了?”
“你上大xue學(xué)的時候,”葉果一提起這件事,額頭的青筋就嘭嘭直跳,還好是程慶這個人,他人真的很好:“我兒子程雨澤,上個月剛滿兩歲。”
“難怪你不在家住。”葉眉zhou皺qi起眉頭。
葉果停頓了一下,然后聲音幽幽的,“我倆剛準(zhǔn)備結(jié)婚,程慶的父母就平反回了帝都,他們也是一朝被蛇yao咬shi十年怕井繩,連婚禮也不敢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