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爸爸去哪里了？他不要我們了嗎？”幼小的馬龍依偎在母親的懷里，眼睛看著門外熙熙攘攘的人流，卻沒有他父親的身影。

“傻孩子，你爸爸怎么舍得丟下我們，他可能去找吃的了，聽說外面政府在發(fā)糧食呢！”婦女臉上帶著笑，可也難以掩飾眼中的驚慌。

一道魁梧的身影擋在了門前，馬龍笑了，父親果然沒舍得丟下他。可他母親卻哭了，那個男人渾身都是和別人爭搶過后的痕跡，臉上還帶著倉促收拾后留下的傷痕。手中提著一袋糧食和一些發(fā)放的速食干糧，都是這個男人出去搶回來的。可是他卻只有一只手抱著那些東西，另一只手卻藏在懷里，緊緊護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兒子，今天是你生日，老爸給你找來一件禮物，這在老爸小時候可也算是流行過的啊！”男人另一只手伸了出來，巴掌大小的音樂盒顯得那么破舊卻又沉重。

馬龍很欣喜，在他這個年代，音樂盒已經算是古董了，能收到這么件禮物，幼小的心靈在這艱苦的環(huán)境下也相當開心和好奇。

“打開看看！”

馬龍聽著爸爸的話，輕輕打開了音樂盒的蓋子，指頭大的人偶在盒子中輕輕旋轉，音樂已經有點模糊不清了，但是那旋律卻是那么難忘。

馬龍笑了，受苦中的孩子特別容易滿足，這件禮物給了馬龍很大的驚喜，他都忘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可他父親卻記得。

馬龍的母親靠在他父親的懷中哭了，伸手輕輕拭去了男人嘴角沒擦干凈的血跡。

記憶大門被打開，那年，馬龍七歲，已經過去了十幾年，可那旋律馬龍一直沒忘，一如現在這般跟著面前的啞巴小丑的動作輕輕哼著。

另一邊，小丑相愛了，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雖然和父母體型相差無幾的嬰兒小丑讓觀眾都有點哭笑不得，可是也都能感受到那一家三口小丑的溫馨。

一曲終了，琴音停了，三個小丑緊緊相依，畫面定格，所有的一切都停止在那美好的感覺上。

“噔！噔噔！”

琴聲再起，略顯急促的音調預示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

果然，小丑父親離開了，他要去做他必須要做的事，只留下身后千呼萬喚的小丑母子。

因為戰(zhàn)爭，小丑父親踏上了從軍的道路。戰(zhàn)火在炸裂的琴音中爆發(fā)了，小丑的父親經歷著一幕幕驚魂動魄的戰(zhàn)斗。每當他累到沒力氣的時候，身后小丑母子的畫面就是他最大的動力。

他站了起來，一次又一次的朝前面沖去，他要守護這片土地，更是守護身后心中最重要的人。

陣陣急促的琴聲和小丑父親倒下又起來的情形把所有觀眾的眼神都抓了過去。不少觀眾臉上都露出了揪心的樣子，似乎對場上表演的情景感同身受。因為他們大多數都從那個混亂的時期度過，對那些戰(zhàn)爭中的悲歡離合都有很大的體會。

馬龍的眼神直了，眼前小丑的表演雖然無聲，但卻在他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那是幾乎是對他的經歷真實寫照。渾身不住的顫抖，琴聲每次的高昂他都會劇烈抖動，似乎琴音已經滲透到了他的血液里，每一次的起伏他都會心跳加快。

后臺中，鐘叔的臉色猛然變了。“不好，不應該讓他參加這場演出！”

丫頭看的正入神，聽到父親的驚呼，有點不明所以。仔細的看了看場上的情況，她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好。可她馬上也明白了。

場中琴邊的馬龍站了起來，隨著琴音的跌宕，馬龍渾身都開始不斷擺動，似乎是在給琴音配的舞蹈，可那舞蹈卻看起來詭異又恐怖。因為馬龍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瘋子般，臉上的表情也不斷變化。高興、悲傷、激動、憤怒不斷的演繹著他內心的波動。

“這場戲簡直就是他的故事，本來他可能做好了忘記的準備，可現在身入其景，不就是在看他自己嗎？壞了，壞了，只能希望他真的已經做好準備了！”鐘叔滿臉都是對自己的責怪，一時著急忘記了這茬，現在演出已經進行了一半了，貿然阻止恐怕適得其反，只能期望馬龍不要崩潰。

馬龍崩潰了嗎？

的確，他崩潰了。他是打算忘記，可這時候他發(fā)現有很多自己根本忘不掉。那是只屬于他的記憶，也是他曾經生存過的證明。

小丑裝的掩飾下沒有人發(fā)現馬龍臉上的猙獰，他想咆哮，想吶喊。可他又害怕打斷這讓他痛苦又快樂的琴音。

伸出雙手，馬龍開始了手舞足蹈，他忘記了自己上場的任務，也忘記了臺下有將近三百人在看著他的瘋狂。

他只想要發(fā)泄，內心再哭，也在笑。馬龍癲狂的樣子在觀眾看來真的只是為了附和琴聲的感覺。

鋼琴開始升起，小丑的表演也將以團聚收尾。按照規(guī)定，這個時候除了琴師，其他人不能在那里。可是馬龍就隨著吊起的平臺往上升。鐘叔也沒阻止，如果能把馬龍一起帶回來，那對結局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因為另外三個小丑的表演已經可以引起觀眾的深思了。

平臺繼續(xù)升高，馬龍就站在臺子邊上，一只腳伸在外面，只靠里面那只腳在高空踩著臺子邊保持平衡，手上依舊是瘋狂的揮舞著。

“通知上面接應的人，先把馬龍安定好！算了，我自己上去，你們看好準備今天最后一場表演！”說完鐘叔急匆匆的離開了。現在也只有他能安頓得了崩潰的馬龍。

平臺已經升到了最高，暗中觸手可及的地方就是等待接應的工作人員，只等著最后的音符落下，燈光熄滅后就要撤場。可就在這時馬龍腦袋一歪，整個人倒栽了下去，頓時臺下響起無數驚呼。三四米高的距離腦袋朝下砸，沒有幾個人能淡然處之。可馬龍做到了。

臨地的瞬間，馬龍身體憑空反轉，穩(wěn)穩(wěn)的站在臺上，露出哈哈大笑的嘴和布滿眼淚的臉。

“媽媽，小丑哭了！”小女孩依偎在母親的懷里看著臺上的馬龍。

“傻孩子，那是小丑，怎么會哭呢！他是在表演，他在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