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句玩笑話,竟令翎兒方寸大亂,驚慌不已。翎兒自知只是個下人,覬覦主子便是犯了大忌,慌張地解釋:“小姐不要開這樣的玩笑,我身份卑賤,怎么配喜歡大少爺!只是自小相識,出自關心罷了。”
“什么配不配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與貴賤有何干系?……好了,我也只是開玩笑罷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不過,像哥哥這樣優秀的男子,應該沒人會不喜歡吧。”她開心地模樣。
“少爺才貌雙全,誰能成為他的妻子…自是……”
“翎兒,我困了,你也早些歇息吧。明日不是宮中有宴席嘛,也夠我們受的了。快去吧。”
今日的御花園不比往常。染指風華,高墻紅瓦。清艷百花,萬般妍姿盡綻,好像一切都是在為晚上的宴席做準備。
唐國公李淵召來三子,“想必你們有所耳聞,今日宮中宴席。為父要帶一子赴宴,你們誰跟隨?”
李世民謙稱:“出入皇廷,理應由長子陪同父親,大哥去吧。”三子李元吉道:“是啊,二哥說的對,大哥是長子,大哥去,我們沒意見。”李建成推托:“父親,我雖為兄長,卻不及世民的才干見識,兄弟中唯他最出色,兒子推薦二弟去。”
李淵點了點頭,“你們說的都有道理,難得你們兄弟如此齊心,互相謙讓。世民見識廣博,文韜武略,世家公子中更是出類拔萃,就由你隨我進宮吧。”
“父親,長幼有序,不可啊!”李建成:“二弟,不必推讓。聽父親的安排。”“好,就這樣,酉時隨我一同入宮。”李淵道。李世民看了看兄長勉強答應。
如今這般和睦謙讓,可謂家門之興!他日玄武門之變,又是否能記起兄弟之情呢?歲月伊始,奈何匆匆;他日再見,兵戈血染,泣哉!
她照常吃,照常玩兒。翎兒有些擔心了,問:“小姐心里到底有沒有譜,這晚上還要獻舞呢,還什么都不會,你怎么一點兒都不著急哪?滿朝眾臣都會出現,確是不能出任何差錯的呀!”
“好了,我知道了,放心吧。”
她坐在岸邊,看著瑤光池。水波微瀾,兩岸的海棠開的極盛,柳絮隨風搖浮……自言自語:柳絮終會落地,而我何時知歸處?
身后傳來聲音,“來之安之,可好?”轉頭看去,是他。
“哥哥是有空閑嗎?怎…來看我了?”
他說軍中已交代完,晚些時候宮中御宴,他便來此。他坐在她旁邊,也問她晚上的舞可準備好了?
她不耐煩地說:“你們怎么都問我,好煩喔!”
“皇后讓你跳舞,無非是要把你介紹給名門子弟,許配人家。你想嫁人嗎?”他很鄭重地問我。
“嫁人啊,不想。我從沒想過……”我搖著頭。
“你已十六歲了,的確該嫁人了。不過,若你尚未遇到心儀之人,我定會遵從你心意。”
微風正好,氣氛還算不錯。也容許她好奇一下,她笑滋滋地問:“那哥哥有喜歡的女子嗎?”
他輕彈了下她的頭,“明明在說你,這還問到我頭上了?”她直嚷著要他告訴,他自是拿她沒辦法,回說年少時,喜歡過一個人,不過他去邊關都兩年了,也不知她嫁人了沒?
她問他是哪家的名門閨秀,哥哥何不打聽打聽,如若沒嫁,趕緊娶來啊!
他竟淺笑,回說她是個風塵女子,就算她未嫁人,也進不了蕭府。
“哥哥,不屑她的出身。你根本就不夠愛她!”
“門當戶對,我與她自是無緣……”他嘆了嘆氣,起身走了。
她很不理解他的說法,她覺得蕭宇拓不尊重那個人,更不愛他口中的那個人。她…有點憤憤不平,并且對他很失望……
翎兒來了,她有些傷感地問:“哥哥有喜歡的人嗎?”翎兒皺起眉頭,支支吾吾地也沒說出什么。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兩年過去,楚慕風已晉升為國子監,正旁聽博士為皇家子弟的講學。御宴他也在列,可他感到的確是尷尬與無奈。昔日戀人,如今已處高堂,在他人的懷中。而今日又要相見,兩年了,雖同處皇宮,謀面不過一兩次。
那是他想見而又不能見的人,他知道,對她剩的只能是祝福……
她換上白絲長裙,涂好紅妝,配戴玉蝶步搖流蘇。紅燈高高掛起,文武百官陸續進宮,按照順序于御花園中入席。隨后煬帝與蕭宇姍到了,坐于主位,群臣行禮叩拜。
宮人們上好菜品,宴席正式開始。開場的是歌曲,舞樂之音響起,伴奏之人無數,聲勢浩大。群臣欣賞,楚慕風也在列,他喝著酒,好似這風月與他無關。
與他對向而坐的正是蕭宇拓,那個曾要殺了他的人。二人都顯得十分鎮定,楚慕風并未躲閃蕭宇拓鋒利的目光,他淡然自若,不帶一絲喜憂。蕭宇拓攥著拳頭,卻還有假裝沒事。蕭宇姍的眼睛從未離開過楚慕風,而他自兩年前開始就已裝作沒了她,她即使有些擔心,也是知道哥哥會沉住氣,斷斷不會于這樣的場合生事。
席中的李世民以唐公公子的身份列于高位,與羅成并肩而坐。羅成很悠然,他篤定蕭宇汐會出現,不久就可見到他想見的女子。歌曲結束,宇文成都姍姍來遲,居其父一側。
她和翎兒靠近御花園,偷偷觀望狀況。她叫翎兒去問問蕭宇珊,她得什么時候上?翎兒撅嘴問她:“小姐,你都沒練,真的行嗎?”她壞笑地問翎兒是不是看不起我她?叫其快去!
羅成無意間竟看到了不遠處的她,黯然自喜,離席而去。他從后面拍了下我的右肩,當真是嚇了我她一跳,直呼:“你怎么在這兒?!”
“我是燕王世子,怎么就不能在這兒了。倒是你,鬼鬼祟祟躲在這兒做什么?”她不屑地說:“誰鬼鬼祟祟了!我是皇后的妹妹,我愛在哪兒就在哪兒?”
羅成笑著說:“好,你說什么都對。”他癡癡地望著她,只道:“你今天可真漂亮!”她忙著找翎兒,來不及搭理羅成,敷衍的點點頭。
翎兒回來了,說蕭宇珊叫她過去。她轉頭對羅成說:“好了,你回座位去吧,我走了啊!”說罷就拉著翎兒朝皇后那兒走去。蕭宇珊看到了她,遂令她先停下。
羅成看著她,露出了一臉的癡漢笑,他覺得她說什么都行,說什么都對……
“皇上,臣妾命人準備了一支舞,為御宴助興可好?”蕭宇珊諂媚。楊廣自是同意,道美后的提議當然好,開始吧。
蕭宇珊擺手,她緩緩走去,面向群臣,眾人驚訝。有人說,世間竟有如此出塵的女子。楚慕風…愕然,那是纏繞他兩年不能醒的夢中人啊!眼淚奪眶而出,不能自已。自言,“汐兒,是你嗎?你沒死?”
吃驚萬分的不止他一人,坐席的李世民大為震驚脫口而出:“是你!”其父看出來端倪,暗想世民怎會認識她?這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這等美人兒,向來好色的煬帝自是難以把持,直盯著看。蕭宇姍解釋:“這是本宮的妹妹蕭宇汐,世人皆知兩年前她落崖已故,上天垂憐,汐兒大難不死。”
群臣紛紛議論,原來她就是當年的第一美人,差點就成了當今皇后的蕭家二小姐。更有甚者道,她非得為國子監殉情,可惜了大好年華。她聽著四處的閑言碎語,深覺難堪。
蕭宇珊指著楚慕風說:“聽聞國子監簫吹的好,那便為汐兒吹一曲吧。”她伸出左手撫了下頭發,這時天空飄來梨花瓣兒,是她事先命人準備的,此刻正恰到好處。
微風起,花瓣兒飄零不落,她于明月下起舞,一襲輕紗撩起,舞姿婉轉縈繞,柔美清逸。配著音籟,宛若天人,看呆了在座眾人。
月景閣上的凝脂也看到了她起舞,心中甚為懷疑:“那日,她什么都不會……如今怎么?”
舞停,眾人掌聲響起,她行禮示意群臣。這場舞,可是令蕭氏兄妹捏了一把汗,還好,她的表現并無差錯。
多年過去,回望今日,也不知她為何會跳舞,只覺是一場自覺,好像本來就……
“皇上,宇汐已經十六歲了,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紀。今日名門公子皆在,不如為汐兒選夫婿如何?”此話一出,宴席躁動了起來,有誰會不想娶這樣一個美艷又能助自己仕途通達的女子?這令李世民很不安,他絕對不會讓他心愛的女子嫁給別人!相反,羅成可是一點都不擔心,因為他知道他認識的這個女子絕不會把自己的人生交到別人手上,倒是很好奇,接下來她會怎么做?
楚慕風只是望著她,那個彼此的初戀。人生若只如初相見,她還是那個淡雅如水的女子,而他不曾變心,那會有多好。他發現,當年她眼中只有他,而今從她眼中已看不到自己。他明白,一切皆為自己選擇,過往煙云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