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修煉,越往精深處學,越容易因為一個細微的小問題走火入魔。
而以往修行中積累下的經驗,在這時候就會顯示出它豐沛的力量。
楚離這個時候選擇用鏡,實在太不穩妥。
孤鸞舞鏡,顧影云海。
傳說中有一種鳥名為青鸞,可是從未有人見過它的真正相貌。
傳說青鸞歌聲動天,卻從不鳴唱。
她只在遇見愛情的時候歌唱。
青鸞一生孤獨,尋找另一半是它終生的命運。
她為愛而生,卻注定得不到愛情。
世上只有一只青鸞,哪里能尋找到另一半?
但她永志不渝。
終于在飛過云海時,她從碧色的倒影中看到了另一只青鸞。
長得和它一模一樣。
傾國傾城的美。
她心動了。
甜美和幸絕的血淚流出。
燃熾成鸞云泮舞。
她終于開口唱歌。
清歌入九天。
臨海的絕唱。
另一只青鸞是她畢生的希望。
所以無畏的投身而去。
那是一片如鏡的碧海。
那是她的葬身之所。
鮮血染透天際。
結果才發現,那是鏡花水月。
到底,不是找到了另一半自己,而是自己的影子。
她身體和靈魂迅速分飛,凍結成魄,封印于云海天境之中,海里是漫漫不見底的如透明水母的碎鏡。
想要生存下去,它在有生命經過的時候,窺探這些生命的內心,變幻成她們的夢想。
青鸞的七魂六魄困于分裂碎鏡之中,無數的碎鏡如尖利的冰凌刺入她的靈魄清魂。
每隔一萬年,就有碎鏡在吸收了她的靈氣后有緩慢的生長。
每次生長,都是一種非人的折磨和痛裂的撕扯。
這片云海天境罕有人跡,絕少生命經過,碎鏡要生存,必須要想盡一切手段留住那些不知道此處危險的生命,寄養在他們的身體里,榨干他們的靈氣。
青鸞需要的一個能進入云海天境中的神君,摘取那些在她身體和靈魂上生長的碎鏡。
如果有后人路過,有緣看見她,愿意幫助她。
她會取下自己的眼睛做謝禮。
青鸞有眼,取而可長,是浩浩乾坤初生時的靈泉匯聚之所。
得之可使一個神君從下神直接有成為上神的實力。
有福無福享受是接受人的事。
她只需要講好條件。
但這么蠱惑人心的事情,稍有理智的神君權衡利弊都不會答應,那些答應下來的都死了。
夭夭口中的神仙姐姐是第一個例外。
楚離是第二個。
“回去罷。”白頃歌看著冥冥長夜里一點星光。
清云調轉方向。
深黑的蒼穹,幾絲淡淡的白月光。
空氣窒壓,讓人心頭發悶。
不知什么鳥在何處鳴叫,嘔啞難聽,在一團黑夜里更增幾分詭異。
白頃歌的心忽而被什么抓不見的東西揪緊。
夭夭的聲音不停的在腦海中旋轉。
碎鏡極為難纏,它可不是鬼花族用鬼線織出來的幻術。
事實上,它比鬼花族的幻術更恐怖。
這么說吧,就和你進入一個無窮盡的碎玻璃世界差不多,無論怎么逃,都會扎的遍體凌傷。
青鸞已然是逃不出去了,她只能期待某日能有神君答應她的條件,替她清理掉那些生長的碎鏡,好讓她略微好受些而已。
但沒有哪位神君會自動前往云海天境,偶然路過的能逃出碎鏡幻成的夢就不錯的,能和青鸞聊上兩句的少之又少,聊上還能幫他的不是雄心勃勃就是利欲熏心。
神仙姐姐少檸屬于前者。
她彼時不過是一個才及四萬年的下神,千辛萬苦修煉成神之后卻仍要屈居人下,她不甘心。
她也不想想,那些比她大一級的神君遠比她在下神的位置上呆得更久。
她等不及再要經歷千千萬萬年的時光才能和那些上神一樣站在第九重宮殿。
云海天境是她最后的希望。
她做足了準備,卻在碎鏡面前不堪一。
她還沒有出手,碎鏡就將她帶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七萬年的修行眼看毀于一旦,是她運氣太好,遇到了路過的一位帝君,才救得她一命,甚至幫她替青鸞清理了碎鏡碎片,拿到了青鸞之眼。
有了青鸞的眼,少檸終于躋身上神之列,甚至她遠遠比許多上神厲害。
“上君,你看。”清云輕聲叫她。
白頃歌從失神中醒過來。
仍然是燈火燦爛的街市,那個人站在離璀璨最遠的黑暗里,周圍是殘頹的房屋和層層包圍的人類和被人類控制的神君。
他一只手中是一把破敗的斷劍,一只手上是一個包裹,身上和臉上都是鮮血。
淺紫色的光芒薄霧一樣飄散在黑洞似的空中,一絲一縷的,仿佛沾上血腥的臭味。
太遠了,她看的不是特別真切,想再近些,暗處的兩脈幽光撞入眼中,吃了一驚,又讓清云帶她隱在陰影里。
定睛看去,竟然是那個叫云臻的男人和他的妹妹云暖。
他們指上的兩枚幽冥戒散發出陰郁的光芒。
真是狹路相逢,陰魂不散。
他們不是在秦國首府夢澤城嗎,紫京是秦國的一個偏遠城市,他們今晚怎么偏巧也在?
不管了,看來楚離已經得手,給他們纏上沒辦法走。
云臻和云暖還沒有動手,這場惡戰不過是開始。
暗里觀察了幾分鐘。
那邊已經又動上了手。
白頃歌揉眉骨,從力量上來看,云臻這次顯然是有備而來,好幾位在皇帝身邊護衛的上神都給他派遣過來了。
貿然出手只會打草驚蛇,她得琢磨琢磨,這件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錯,找對誘因,才能對癥下藥。
良久良久。
白頃歌入定一般沒有什么動靜。
清云抖一抖云朵,白頃歌仍然是不動。
變出一只手抹她的臉。
“上君,你睡著了?”
“沒呢。”白頃歌拂開清云的手,呼出一口氣,要死了,幸好沒睡過去。
白頃歌有個小毛病,一遇上沉思這種事,特別是要回想很久以前的事,不知不覺中就喜歡睡過去,有時候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說是不是上回楚離在夢澤城里要被誅神劍殺了的時候,我們救楚離的伎倆叫他們看出來了?”
白頃歌悵悵:“他們這次派了兩個在鬼花族呆過的人類幻術師過來,還專門讓那幾個上神保護這兩個幻術師。”
“在哪里?”清云環顧一圈,沒看出來。
白頃歌素手一指,在刀光劍影里點出那兩個人類:“雖然和其他的人類神君混在一起,可是那兩個人拿著刀根本是亂舞一氣。
那幾個上神所站的位置也很蹊蹺,他們是整個隊伍里最強的幾個,動手時不往垓心的楚離身上招呼,卻打拳似的左晃一下,右晃一下,還不是有問題。”
過了一會兒,又說:“其實吧,我上回去鬼溟那兒見過的這兩個人類,據說對幻術一道十分精到,才被秦國皇帝派去鬼花族做了使者。”
“看來他們是想要請君入甕了。”清云道:“上君,你準備怎么辦?”
“幻術是鬼花族的特產,人族中能擁有幻術的僅他們兩個。
上回我讓夭夭向鬼溟借了幻劫珠綴在我的白綾之上,才讓高空之上被施過幻術的鷹隼消失,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楚離救出。
第二次是我化身鳳凰,才在被施了幻術的人類和諸神的重重圍攻下逃出。
幻劫珠早就還給鬼溟了,五萬年的功力也給了楚離,以我現在的靈力也不足以支撐幻化,你問我怎么辦?
就算楚離能撐過這么長時間的戰斗,我們現在去鬼花族想鬼溟再借一次幻劫珠,人有兩個幻術大師在,我們能否勝利都還不一定。”
“要我說,上天對上君你也太不公平了,你看你和青鸞的待遇簡直是云泥之別嘛。你是根正苗紅的鳳凰,她是鳳凰家族的一支。
人青鸞就是被封在了云海天境之中,一雙眼睛也還是無價之寶。
上君你呢,從出生開始,除了是一只鳳凰,也沒有別的功能了,自幼和夭小狐一起苦逼的修煉,結果呢,十萬年過去了,靈力修為也夠了,偏偏遇上楚公子,失去五萬年功力不說,現在連鳳凰也變不成了。”
說到動情處清云就想哭:“下回天劫還不知道能不能渡過呢。”
“哼。”白頃歌聽它一耳朵的話,溫溫一笑:“你這話說的,誰要上天的憐憫?青鸞的命也不見得比我好上多少。若是要被永遠封印在云海天境之下,我還不如下回遇上天劫死了呢。”
清云糾正:“上君,你這么想就不對了,我的意思是,為什么青鸞一雙眼睛這么值錢,你的眼睛除了在變身鳳凰時紅通通的就沒有什么用了。”
白頃歌黑線,原來為著這個啊:“這個問題我們暫時打住。”前面戰況激烈,他們還在扯閑篇,也是夠夠了的。
“我先去幫楚離,呆會你自己見機行事。”
白頃歌遠眺一眼各方位的勢力,心中已有計較,跳下云朵,甩開白綾,飛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