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位相親對象是位中學語文老師。

按對方的建議，我們約在公正路的省圖書館門口碰面。進大廳一樓，一起坐聽一位心理大師講座。我總共打過四次盹，但知道起碼尊重，一直強打起精神努力睜著眼。

她坐在我左手邊，姿態端莊大方，大波濤卷發散發出迷人的香氣。她側頭看我的時候，眼睛閃閃發光。我覺得她看起來很有氣質。其它，卻別無感覺。或許，還有些許威嚴。我學生時代的班主任都是語文老師，像我這樣的差生，被班主任體罰是常態。我可能一生都會對語文老師懷有這種凜冽威嚴的心理陰影。

講座結束，我們去附近一家餐廳午飯。我剛回武漢沒買車，于是坐女老師的副駕位。老師明顯比先前的護士小姐更善言辭。從路上說到餐桌，從上菜到結束，她一直沒有停止說話。她的體內仿佛也有一股力。但不是積怨，而是一股急于表達的洪荒之力。這力一直朝外發泄，讓我幾乎無法進食，無法呼吸。每每飯菜一到嘴巴，她會引出一個新的話題，而且在她看來總是激動人心的。

后來她談到先前的心理講座。我只是隱約聽進一些，毫無興趣的干貨，根本無法深入思考。當然，她好像也等不及我認真想或說出什么，她就搶先發表了自己的想法。她的言語神態都充滿對生活的渴望。我確信她是個情感熱烈豐盛的女子。

結束的時候，她撫弄著一頭嫵媚的波浪卷長發，再次用明亮的雙眼深深看著我。

“江先生，簡短說吧，我覺得我們不太合適，好像沒有多少共同語言。”說著，她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我的臉，“您覺得呢？”

這真是全場下來，她說的最簡短的話，也是我感覺最舒心的一句。

面對她熾烈的眼神，我無動于衷地點點頭，起身，去柜臺完賬，向她道別，坐地鐵回家......

三號對象登場。武漢電閃雷鳴，仿佛為本地代表熱烈鼓掌。

約會的時候，對方故意在附近水吧坐等半小時，然后撐著紅傘去到我們約定的咖啡廳，裝出遲到的矜持，以驗證我的耐性。

可是她不知道，我先前在地鐵里就認出她了。

3號線上，我坐在她斜對面。她翹著二郎腿，一直低著頭，專注地對著手機屏畫畫點點。在香港路站，上來一個白發老者，緩緩移步到她面前。她抬頭看了看，莫名地瞪了對方一眼，然后視若無睹。我起身讓出座位，把老者拉過來坐下，同時，我向前走近一步，站到她跟前。

我暗暗打量她。除了眼角多出許多粉霜都蓋不住的雀斑及眼睛偏小外，她和照片上的大同小異。

短發，大臉，尖鼻子，細眉，神情囂張落寞。

后來我們在咖啡廳正式打招呼。面對面地坐著，各自抽著煙，啜著咖啡，用地道的武漢話聊天。她向我要微信，加我，發有趣的段子給我看。她笑聲如鐘一樣洪亮，笑的時候還會起勁地拍手，眼睛瞇成一條縫。可能因為抽煙的緣故，她的牙齒不白。她的話不多不少，看我時候，眼神有熱烈，也有不屑，但毫無需索。

我們一周后又見了一面。我對她稍多了些了解。脾氣火爆，性格爽朗，是典型的武漢辣妹子。但那第二面，也是最后一面。

初見之后，我原是不想再見的，可是她在那天加了我的微信后，半夜突然發來一段視頻。

視頻中，她正在親手練習做蛋糕。打發奶油時，她將鏡頭對準自己的臉，一張白糊糊的花貓臉。

還沒等到成品出來，我的心已微微動了一下。

后來成品果然粗糙。她說會勤加練習，將來，等我過生日時，她可能會做給我吃。我發去“謝謝”二字。她馬上回了一條，“只說個謝謝？你這家伙，也太悶騷啦！（苦臉表情）”

她并沒有問我幾時生日。或許我母親之前已告訴過中間人了，我以為。

第二面。我們約在她閨蜜開的發廊。

我去后才知道此閨蜜為男性。他們面對面說話時，像兩夫妻吵架一樣，面相兇狠，卻又能瞬間轉臉，態度親昵，不分彼此。那男子一直抱著手，帶著一種審視和防備的目光看著我。我自然心領神會。

像我這樣滿身負著成群匕首的人，根本無心、也無力參與他人的情感紛爭。

可是，那天真的是我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