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余暉教堂（中）

潘小榆和祁時有一個共同的特質，那就是對未知充滿了好奇心。她順著夾谷的提示，開始試著抽絲剝繭，自己分析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剛才說到我的朋友，你說院長那時候還不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她說完看了一眼夾谷，夾谷立刻對自己的搭檔給予了肯定的笑容。

“對，她是直到綁架了你之后，才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換句話說，發那條短信的人，一定知道我和你的關系。而我們是今天才認識的，所以，那應該是一個今天同時見到你和我的人。”潘小榆沉浸在自己并不成熟的推理當眾，并沒有看到周圍人的反應。

此時的田一凡心想：“他們今天才認識？我的天啊。”

而此時的夾谷，雖然表面上默不作聲，心里卻對祁時的表現非常滿意。

可畢竟潘小榆并不是職業的偵探，她也沒有像夾谷那么留意他們今天遇到的每一個人。這時候，就需要夾谷給出一些關鍵的提示：“小榆？現在幾點了？”

潘小榆舉起手腕看表：“現在五點十分……什么？”不知潘小榆看到了什么，她的表情瞬間變得有點驚訝。

“大小姐，你平時很少戴這塊表吧。也難怪，畢竟這塊假表和你尊貴的身份并不相配啊。”夾谷的意思是說，這位大小姐現在手腕上戴的是塊平日里被她冷落的假表，從潘小榆剛才的表情里，夾谷的鑒定結果好像是準確的。

這塊表是小榆奶奶生前送她的，她一直很小心的保管著，很少戴出來。也就是說，她們家有內賊！如果院長是和她家的內賊勾結，那么那個人就完全有可能知道夾谷的身份。

“等一下，這也不對啊，今早我是悄悄帶你出門的，沒驚動任何人……”說到這里，潘小榆被自己眼前閃過的一幕嚇出了一身冷汗，她緊緊抱住夾谷的胳膊。

“難道是趙嬸！今天只有她見過咱倆在一起！”潘小榆想起他和夾谷出門之后曾經被幫傭趙嬸叫住，她也就成為了今天唯一一個見過夾谷的潘府中人。

田一凡瞪了抓著夾谷胳膊的潘小榆一眼，夾谷注意到之后立刻把潘小榆塞到田一凡身邊，潘小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報錯了人，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田一凡一眼。

田一凡現在沒有心思理會這些，他隨便摸摸頭安撫了受驚的潘小榆，然后非常謹慎的補充提問：“那會不會是你們被人跟蹤呢？我是說離開潘家之后，那樣的話知道你身份的人可能就不止她家的傭人了。”

“不會。”夾谷語氣非常的肯定，“要是我們出門之后就被人跟蹤，那我們來到福利院，還一路跟蹤你進到里面，怎么會沒有人向院長打報告呢？”

夾谷還補充道：“不僅如此，今天打昏我的人，恐怕不是王院長，而是那位趙嬸。你回去可以查問一下她今天是不是外出過，我猜想她今天一定是不放心你跟陌生人外出，就來到福利院看有沒有情況，剛巧碰見獨自回來調查的我。她看我去敲院長室的門，害怕事情敗露，就從背后襲擊了我，然后才把我交給王院長看管。”

說到這，夾谷問了一下院長：“我說的對嗎？王院長。”王院長不說話，只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位年輕的落難偵探。

潘小榆這時才想起夾谷受了傷。她扶著夾谷到長椅上坐下，查看了他頭上的傷口，雖然已經開始結痂，但還在不時往外滲血，她用手帕幫他壓住傷口。

夾谷看見了自己屁股旁邊的塑料袋，他用一只手解開扣，在里面隨便翻了翻，說道：“才50萬，我難道就值這么點錢？”潘小榆說這還只是保證金，夾谷卻繼續追問道：“那如果對方要更多的錢，你是救我還是不救？”

潘小榆小聲回答他：“那要看你接下來的表現。”緊接著，她提高了聲調，問他是怎么知道攻擊他的人不是院長而是趙嬸。

“唉，看來還得靠自己啊。”夾谷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因為不知輕重。如果換做是醫護人員出身的院長，既然不想置我于死地，應該就不會用那么大力氣，照著我后腦勺當頭一棒。憑我當時的感覺，打我的人發力極其魯莽，那個力道很有可能是致命的。更何況，我剛才注意到院長辦公室的柜子里有安眠藥。請我進去坐，然后再用那個把我放倒，這才是人之常情。”

院長聽到這里，突然開始失去理智，放聲大叫：“夠了，夠了！別再說了！事情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小趙也是同情福利院的處境，才答應幫我這個忙的！錯都是我一個人犯的，你們把我送去警察局吧！就懲罰我一個人吧！求求你別再說了！”

田一凡緊緊地抱住情緒失控的王院長，讓她冷靜點。可就從依附在一凡懷里的那一刻起，她開始崩潰般的放聲大哭。

“阿姨，你不要這樣，你的用意我能理解，我可以原諒你的……”潘小榆見到這樣的場面也不知該說什么好了，她只好試著安慰這位絕望痛苦的老阿姨。

院長并沒有因此而停止哭泣，她繼續抽搭著：“我不值得你原諒，不用原諒我……”

夾谷覺得，應該趁著還有點時間，把他心中的懷疑全部說出來，于是他繼續說道：“那個趙嬸的目的可能還不止于此。接下來我說的只是我個人的猜測，她很有可能偷看過你爸爸寫的遺囑，不然她不會輕信院長的話而背叛東家。既然如此，她就可能知道你爸對公司股份的處置，我猜，她甚至打算對田一凡進行長期的敲詐。”

聽到這里，潘小榆對夾谷不僅充滿了敬意，還滿懷感激。如果不是他的到來，這樣一號可怕的人物繼續待在自己家里，不一定會成為多大的禍害。

“小榆，其實還有一件事，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件事我也是剛剛逃到檔案室才發現的。”夾谷接下來要說的事，就是潘家上下都知道的潘小榆的身世。

王院長驚恐的用眼神哀求著夾谷，欲言又止的抖動著嘴唇。她癱軟的靠在田一凡肩膀上，已經講不出一句話，一直對夾谷不停地搖著頭。夾谷真的猶豫了，他在想，也許有些秘密，就應該永遠留在明天。

可田一凡卻不這么認為：“干媽？還有什么？你還隱瞞了我什么？你說啊。求你都告訴我吧，我受夠了這種活在陰霾迷霧里日子，求你都告訴我吧，干媽！”他不停哀求著院長，一遍又一遍的喚她干媽，他希望能知道干媽藏在心里的所有秘密。

“我想，你要不就叫她一聲媽吧。”夾谷驚訝的轉過頭，他看見了說這句話的人：傳達室的那個老頭。他也許是剛才不放心這兩個人年輕人，就跟過來看看情況。

“什么？叫媽？”田一凡看了看那老頭，又看了看身邊的院長。

“年輕人你都已經知道了對嗎？”老頭問夾谷。

“除了這一點，不過現在我可以確定了。”夾谷回答說。

“哦那好啊，那你們聊吧。老頭我耳朵不好，聽不清你們說什么。我還是回去看我的門了。”他背著手笑著走出教堂，臨出門回頭看了一眼院長，朝她微微一笑。

“一凡。當年把你放在福利院門口的人，就是我。”也許是從看門老頭的微笑里獲得了體諒和勇氣，院長突然變得異常平靜，用溫和的口吻對靈魂出竅的田一凡說。

田一凡什么都沒說，也沒有直視這位剛從干媽變身親媽的院長，他目空一切的望著遠方，只是時不時地把視線轉向夾谷，大概是從他那獲得一絲絲力量。夾谷就一直默默地向他頻頻點頭，鼓勵他聽他媽把話說完。

“一凡，干媽就是你的親生母親。那個男人在你出生前一個月，突然一天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生下你，肯我沒有能力把你拉扯大。而且，我也不希望遺腹子的名聲變成你一輩的拖累。所以我狠心的把你放在了我工作的這家福利院門口，然后再把你當做棄嬰抱回來。那時候，我一心想著給你找個好人家，不讓你跟著我過一輩子苦日子。可是都怪媽太笨，最后還是讓你在這偏僻冷清的大院里，生活了18年。”

“所以這十八年，別的小孩子都叫你院長，只有我叫你干媽？”田一凡聽完沉默了許久，終于開口說了這么句話。

“對不起一凡，都是媽的錯，媽沒本事把你生在有錢人家，也沒能把你安排到好的環境里長大。你原諒媽好嗎？”院子哭著求田一凡原諒她。

“媽，你應該感到幸運。就是因為你沒把我送出去，就是因為你親自撫養了我這么多年，我今天才會原諒你。其實也不用原諒，你根本沒做對不起我的事。”說完，田一凡母子相擁而泣，站在一旁聽他們講話的潘小榆，也已經哭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