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殺戮（一）

張虎帶著還剩下的這六名兄弟，在大山中跑了差不多一個晚上，凌晨三點的時候，他才讓大家休息，再有個三、四十里，就到自己的老家敦化縣城了。

此刻他跟自己的這六名兄弟，躺在唯一的一頂有著十幾處槍眼的帳篷里，眼睛瞪得象燈泡似的，直盯著帳篷的頂部，沒有一絲的睡意。

張虎26歲，原本是東北軍某部偵察連的連長。這次隨著東北軍阻擊日本關東軍，打了三天三夜，最后彈盡糧絕，隊伍被打散，張虎帶著一連人負責斷后，打到最后，只剩下六個人。在自己的掩護下，上司長官帶著殘部，已經退守到大興安嶺深處，根據先前制定的計劃，一旦主力脫離危險，他就可以帶著部下撤離，回他的老家敦化縣城，潛伏下來，為東北軍復出做準備。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這次掩護任務會打得這么的殘酷，一百多人的隊伍，最后只剩下這六、七個人。還算他機靈，憑借著對山林的熟悉，他帶著這六名兄弟，從小鬼子的炮火中跑了出來。

“唉，一百多名兄弟，說沒就........就沒了?！睆埢⑦煅手÷暤恼f道，兩行淚水，漫漫的從眼角處流了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張虎一激靈，從睡夢中醒過來。他從懷中掏出懷表一看，已經是上午九點多鐘了。昨天可能是太累了，這一睡，差一點沒睡到中午。

“兄弟們，醒醒，天都大亮了，我先出去看看，你們別動，吃點干糧，不要升火，等著我?！睆埢⒄f完，用手使勁的擦了兩把臉，拎著自己的槍就出了帳篷。

他們昨天晚上住的這個地方，是一座山頭的南側。離一條山澗小道能有三、四十米的距離。張虎舉起望遠鏡，往山路的前后看了一看，沒有一個人影。

張虎想了想，奔著山頭的方向，貓著腰，準備跑過去。

還沒等往前面的山頭上跑去，突然小山頭的另外一側，響起了一陣緊似一陣的槍聲。他一愣，就地臥倒，側著耳朵聽了聽，這槍聲不是沖著自己來的，是山頭的北面，自己的另一側，可能有情況。張虎一縱身，從雪地上跳了起來，迅速的向著小山頭跑了過去。

槍聲越來越激烈，他聽出來，這槍聲中日本人的三八大蓋居多，其中夾雜著的有中正式和盒子炮的聲音，只是感覺后面兩種槍聲越來越少，但讓他感覺到奇怪的是，這么激烈的槍聲，都是輕武器，連機槍的聲音都沒有。

現在也管不了這么多了，張虎一口氣跑到小山頂，他抽出自己別在腰間的駁殼槍，子彈上堂。

來到山頂，舉目一望，只見半山腰處，離這有五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座土地廟。由于連年的戰火，土廟已經沒有香火了，遠遠望，無論是青磚圍墻還是黑瓦的廟宇，都顯得有些破亂不堪。土地廟在這條小山路的右手邊，離山路也就是十幾米的距離，只見山路的右側的路邊的溝里，有三、四十個的日本鬼子和偽軍，已經對破廟形成了半包圍攻勢，廟里看不到人，但可以看到從里面不停的往外射擊，只是火力和廟外的日、偽軍比，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只是憑借著圍墻的掩護，外面的人才沒有沖過去。

圍攻的這些日本人和偽軍顯然不是那么著急，他們憑借著人多武器好，壓制著里面的人。

張虎雖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但外面是日本鬼子和皇協軍，這就足夠了。他趴在山頂的一個巖石后面，腦袋里迅速想著怎么才能救出這些被圍困在土廟里的這些人。

“連長，怎么回事？媽的，是小鬼子，這么多呀。里面是什么人？”一排長王大力一聽槍響，已經帶著兄弟們全都上來了。

“被圍的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但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跟小鬼子干的，咱就不能眼看著讓日本人給滅了。槍和手榴彈都帶上來了嗎？”

“都帶著呢，連長。你說怎么打吧。老子這口惡氣正沒地方出去，小鬼子，我干你姥姥，死去的兄弟們，老子這就給你們報仇。”一排長此刻眼睛通紅，樣子十分的嚇人。

張虎閉上眼睛，穩了一下神，他怕自己的眼淚流出來。然后長出了一口氣，睜開眼睛后說道：“兄弟們，是應該讓這些王八蛋給咱死去的兄弟們祭奠一下了。你們把手榴彈準備好，就從山路的左側的樹林里往下跑，不要讓小鬼子和漢奸們發現，到土廟的對面隱蔽好，兩個人一組，聽我的命令，用手榴彈轟，行動?！?

山路本身不是很寬，也就是將能過兩臺膠皮輪的馬車，五、六米寬吧。

張虎他們七個人不敢太大意了，從樹林里貓腰來到廟的對面，蹲在雪地里往路對面的側溝里仔細的觀察，現在的距離也有二、三十米吧，可以說一目了然：對面的側溝里，有十二名日本鬼子，二十二名皇協軍。日本鬼子趴在溝的中間，正對著破廟，兩側一邊有十一個偽軍。山路的下方，有七、八臺馬車，車上裝著看上去是糧食之類的麻袋。這三十幾個人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到了圍堵破廟里面的這些人了，根本想不到他們的后面會有這幾個要命的閻王正琢磨、惦記著他們呢。

張虎往馬車的方向用眼睛搜索了一翻，沒有看到人。他這才放心下來。

“大家跟著我學?！彼÷暤拿畹?，然后趴在雪地上，慢慢的爬著來到側溝旁，側身一滾，就勢滾到溝里。張虎左右看了一下，見自己的兄弟全部都跟了過來，這才慢慢的伸出頭來往山路的對面一看，沒有被人發現?，F在只離伏擊廟里的小鬼子也就幾米遠。

這時小鬼子和皇協軍的攻勢一陣緊似一陣，一個日本軍曹已經站起身來，抽出指揮刀，看樣子，廟里的人到了強弓之末，防守的槍聲只有零零星星的幾聲。

張虎想如果這個時候還不出手，破廟可能馬上就要被攻破。他不在猶豫，從腰間抽出兩棵手榴彈，打開保險，然后低聲的命令到“準備好手榴彈，找好自己的目標，預備——投！”

“嗖，嗖........嗖，嗖”七個人，七棵手榴彈，不到十米遠的距離，也就是三、五秒吧，全部出手，也不等第一棵爆炸，這第二棵又出手?！芭肯隆睆埢⒋蠼幸宦暎焉眢w往溝底一趴，這么近的距離，他可不想讓自己的人受傷。

“轟，轟，轟........”震天動地的大爆炸，把這些人炸得是血肉橫飛，哭爹喊娘，炸起的斷腿斷手，滿地都是，真的是慘不忍睹。把張虎他們自己的耳朵，震得都“嗡嗡”直響。

爆炸聲一過，不等硝煙落地，也不管危險不危險了，張虎右手從腰間抽出二十響的盒子炮，大叫一聲：“兄弟們，報仇的時候到了，給我沖??！”一縱身，越上山路，幾步就竄到山路的右側。

此刻這三十來個鬼子和偽軍，被這天上掉下來的手榴彈已經炸得是七零八落。死的，傷的，他們自己的分不出來。手榴彈來的也太突然了，他們死都不相信，會有人從自己的后邊偷襲。

爆炸過后，三十多人，去掉死的，活著的也就是十人左右，但這十幾個人也是全部帶傷了。還沒等這十幾人從爆炸的驚魄中醒過來，張虎他們的槍可就響了。現在不管死活，只要是身體有點動靜的，就是一槍。“叭，叭叭........”還沒等他們射殺完畢，就見破廟里沖出來十幾個人。

沖出來的這十幾個人顯得十分的狼狽，他能看出來，他們身上大多數都帶著傷，而且身上的衣服，好象剛從樹林中逃出來似的，被樹枝掛扯得破破爛爛的。手中的槍也是長短不一。

張虎一看，他們不象是東北軍，也不太像游擊隊?！半y道他們這伙人是胡子”？不管是什么人吧，反正是中國人，是和日本鬼子對著干的中國人，這就行了。

這伙人一沖出來，張虎他們停下獵殺。剛才這一波攻擊，兄弟幾個體力上到沒有什么，可緊張的神經，還是讓他們感覺到心驚肉跳，出了一身的冷汗：三十多人，這六、七個兄弟稍有不慎命可就沒了。以前在東北軍的時候，雖然這樣的場面已經習慣了，可不管是勝還是敗，都有那么多的兄弟在一起，這一次就七個人，對付這么多的鬼子，還真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次。

張虎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喘口氣，看著沖上來的人正找還沒有斷氣的鬼子和皇協軍獵殺呢。

剛才讓兄弟們這一陣又是槍又是手榴彈的一通猛轟猛打，還活著的已經不多了。十幾個人再這么過一遍，基本上沒有喘氣的了。

“不知道是哪方英雄出手相救？我們是敦化二龍山老北風手下的，我叫李海。謝謝英雄們的救命之恩！我們三位掌柜的........都讓小鬼子給打死了，大小姐也受傷在廟里不能出來拜見，能不能請英雄........請英雄移步，接受大小姐的拜謝。”

張虎的面前跑過來一位能有二十四、五歲模樣的精壯漢子，身上斜跨著一把短槍，沖著他和這六個兄弟，當頭一拜，然后才起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