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了心情的沈沐恩又恢復了平時大大咧咧的模樣,和言示璟打鬧斗嘴等著賀禮送來。蕓娘沒一會就被叫走了,壽宴上的糕點也開始布置了,她要過去指導一下。至于應允之,他要先出宮等他爹一道進宮,現下還多了一事,要回去好好處理一下傷口,不然感染了就不大好了。
應允之走時,沈沐恩還跟到門口時送他,卻又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話,最后硬邦邦的說了句,“對不起…再見……”然后就低著腦袋不知道再能說什么了,所以她也未能見到應允之看著她笨拙的樣子,嘴角微勾輕快扯出的笑意。
她只感到他用手拍了拍她的腦袋,身子一僵就愣在那里不敢動了。
“好了,人都走了,你還愣著在這兒做什么。”半響再抬頭前面的人已變成了言示璟,他正佝著身子湊過看她的臉。沈沐恩伸出手一把蓋在他的臉上把他推遠,然后轉身走進院子里,嘴里還嘟囔著。“關你什么事。”
“我明明看見你臉紅了是不是!”言示璟追進去。
百無聊賴等了好久,送賀禮的太監終于來了,還帶來了幾個允之娘囑咐的注意事項。沈沐恩趕忙暗暗記下,又去廚房找好看的盤子和預備好的素材雕花仔細擺盤。雖然不是自己做的,但看到擺盤出來的效果時,她還是很開心。希望以后自己也可以做到這個樣子,裝擺好后言示璟主動幫忙送了回去。
剛走進院子附近就看見阮華焦急地站在院門前張望著,一見兩人回來便迎了上去自然地接過言示璟手里的東西,“郡主,你上來哪兒去了,叫奴婢好找你,你可是快急死我了。還有大皇子殿下,皇后娘娘那兒也差人來問過,估計是正找您呢,您還是快回去準備一下吧。”
言示璟大叫一聲壞了慌慌張張的跑走了,沈沐恩站在門口看見他跑走的背影,猛然想起自己竟忘記問他準備了什么賀禮。正考慮著要不要追上去,就被聞聲出來查看的文清抓回屋里補妝了。
宴席設御花園內,露天而食以白露月光作飲,大概是個這般意境。
進口以青銅文鳥勾首作托底,上點著繞雙龍金絲箍的香燭,風過燭火微動不熄倒搖曳出人影綽綽。席間黃梨雕花桿上掛著燈盞,以紅錦緞籠起外罩,朦朧著暖暖柔光,倒是喜慶。
沈沐恩入席的時候已經算晚了,大部分的人都已入席,該認識的認識了,該敘舊的敘舊了,該借機搭橋的也差不多對上眼了,就等著今天的主角出場了。
總之沒有父母親領著的沈沐恩以上的所有官場程序都可以省了,即使是遲到也沒什么人注意到,只是都待她坐下好半天了,才有人后知后覺這是昭寧郡主的位子,而現在坐在那里身旁單單只有兩個侍女的姑娘,就是鎮國公府那個克死了父兄,克瘋了親娘的昭寧郡主——沈秋茗。
這些流言蜚語沈沐恩現在是不知道的,可多年后再聽見這些她也不關痛癢了。現下她只是四下張望著看著應家的席位在哪里,她打心眼想見見允之娘長什么樣,到底是如何的一個人,可以如此心靈手巧,手落生花。
可惜她只能是失望了,遠遠的應家席位上只坐了兩個人,一個是應允之,另一個應當就是他老爹了,當朝左相,皇帝的一把手。遠看雖看不大清,但依舊可見那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龐,腮上有些胡渣倒顯出些男人味來,英挺硬朗的眉眼。
此時正有一對母女朝他們走過來,女孩錯落在母親身后掩著身子,著了一件淡紫色錦衣,腰上系一條妙紅色珠鏈,鏈尾掛著個銅鈴隨著走動搖晃出清脆的聲響。
真是招搖,還真把這兒當相親會了。
沈沐恩一陣惡寒,但看著一臉嚴肅的應左相笨拙的應付著喋喋不休的歐巴桑,她心里偷笑。要是應夫人在這里,不知又是另一番怎樣的場景。
忽的喧鬧漸漸安靜下來,交談著的人們紛紛停下來側身向著高座右側,一隊太監快步而至,兩兩面對面持燈站好,微過半響,又一太監快步而出高聲打道。“皇上駕到——皇后娘娘,安貴妃駕到——”
眾人聞聲而跪矮下去一片,倒顯得男人眾星捧月傲世孤寒之勢。不過也自然,那人著正明黃袍,胸口繡五爪金龍正騰云翻霧之態好是威風,銀龍含珠冠起髻,兩袖起金絲纏繞作紋,揮手間金光反射爍爍。
待他坐定才微微抬手,“都起了吧,今日是朕生辰,也是朕登基以來過的第一個生辰。今世雖四方未定各國伺動,但也難得太平了些許日子,今日大家便也不必拘禮,盡可開懷暢飲。這第一杯就當敬了過去跟著朕打江山的將士們。若沒有他們,就沒有南齊的今日,就沒有朕的今日。”說完接過一旁太監遞上的銀杯,一飲而盡。
席間眾人皆舉杯共飲,飲盡便山呼道,“吾皇萬歲,南齊永存。”
這下才算是真的開了席,沈沐恩可是餓壞了,桌上的糕點只能看不能吃,只能靠茶水充饑格外凄涼,好容易開了席可這菜又上得極慢。先端上了些開胃小菜供眾人墊胃,因為接下來宴會的重頭戲就要開始了——獻禮。
領頭獻禮的自然是言示璟,沈沐恩好奇,這家伙能弄出什么新玩意兒出來,于是糕點也不吃了探身出來張望著。
只見言示璟兩袖帶風款款而至,跪下請安起身一氣呵成,連沈沐恩都看得有些癡了,幾時前這人還沒個正經與自己打鬧斗嘴,現下怎么這般風度翩翩文質彬彬的模樣。
言示璟揮手使來一個太監,太監托著個木盤,上搭著塊大紅綢子。他邊拉開綢布拿出里面的東西邊說道,“兒臣為父皇準備的是塊雙龍戲珠雕紋玉。”
玉由皇帝身邊的太監接過再傳到了皇帝手里,皇帝舉起來迎著月光看著。
倒是極普通的羊脂白玉,只是白玉中心偏上的位置上有一點朱紅并延出幾縷紋路,若咋一看原石定會覺得好好一塊白玉就被這一點朱紅扁了身價。哪想著雕刻者才思敏捷,竟雕出雙龍戲珠的圖案。恰將那一點朱紅做球,幾縷紋路作龍舌。
如此點睛之筆只可惜了些許瑕疵,龍鱗遍布卻雕得參差不齊,摸上去似是手感不佳,皇帝微微皺了眉,底下的人也為大皇子暗叫不好。
細想皇帝何珍稀異寶沒有見過,這般的大小的羊脂白玉自是不少,但若選還是可挑出些珍品,可你卻怎么會選出了有瑕疵的。
“稟父皇,這枚雙龍戲珠玉乃兒臣親手所雕,未能盡善盡美是兒臣也是兒臣的失職。只是這玉兒臣看時就覺得實在難得,那點朱紅的位置實在難得,所以才行一定要獻于父王一觀。”言示璟在皇帝皺眉的一瞬就趕緊跪下,道出其中的緣由。
余音未落,席間竊竊私語漸起,多是贊美之詞。沈沐恩也是驚嘆連連,又一個靈閃想起,下午見他手上遍是裂痕傷口,當時問他他語言躲閃含糊其辭,極快的掩飾了過去,現下她心里也盡明了了。
目光不由得飄忽到皇后身上。單單就今日的妝容而言,趙皇后頭戴九鳳翔云冠,此乃為前朝慈敬皇后所造,鏤空金冠之上刻出九鳳騰云紛飛之境,盡顯皇后之位尊貴榮華,就此皇后也盡壓安貴妃一頭。
但此刻她卻不發話,也不為自己的兒子討賞,只是靜靜的看著皇帝,端著一臉漠然期待著他的反應。
皇帝卻是看了半響,將玉遞給了皇后,“你也看看覺得如何。”
趙皇后順意接過,微微看了看答道,“臣妾倒是瞧這挺好,雖手藝欠佳,但也難得璟兒一番心意,但最重要的是皇上覺得好便是好的。”將玉和這皮球又一并還給了皇帝。
皇帝哈哈笑了幾聲又將玉遞給了安貴妃,“你也看看,覺得可好?”
安貴妃邊接過邊說:“璟兒這想法倒是極好點石成金,巧成天工。”手卻下意識的摩挲玉身上雕壞的紋路,“只是這心意略顯不足,皇上乃真龍天子,天下獨一無二,這玉上卻雕出兩條龍來,看似倒是一大一小,難道隱喻著些別的什么……”
言至此處,沈沐恩明顯看見皇后臉上一僵,惡狠狠的看著笑得志得意滿的安貴妃,厲聲道:“安貴妃怎能以如此小人之心揣度璟兒的良苦用心,父皇做壽,做兒臣的百般心思做出點禮物,就被你這樣否認了心意!”
安貴妃起身對趙皇后欠了欠身,說道,“臣妾也只是就事論事,到不是要否了大皇子的心意,只是覺得大皇子這心意倒是到了,但思慮不周,這雙龍當真是略微不妥……不過,如此事情瑞兒是萬萬不會做的。”她又轉身朝皇帝跪下,“皇上何不看看瑞兒的禮物呢?”
皇帝盯著言示璟看了一會兒,然后叫道,“瑞兒,你也把你的禮物呈上來吧。”
沈沐恩一閉眼,心想完了,這言啟瑞的禮物無論是什么,只要略微看得過眼都必定壓過言示璟。她心有不忍,目光漸漸追到了言示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