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功夫,流云就回來了。
“好了嗎?”葉紫弦聽見腳步聲,未回頭,出聲詢問。
流云看了一下周圍,確定無人,方才小聲道:“都辦妥了,無人察覺,青歌姑娘讓我告訴你,她會隨機應變,全力配合。”
“好了,你下去吧,替我準備些早飯,好了端到書房去,我在那看會書。”
“是?!绷髟凭彶礁嫱?。
葉紫弦轉身進了書房,翻起那本《帝王權術》,忽然來了興致,取出紙筆。
“為君者,必善用人之道,通經世之才……”葉紫弦認真地描摹起來,誰知剛寫了一行,手指就因脹痛發不了力,一個打滑,毛筆順勢“啪嗒”一聲跌落在地。
正要彎腰去撿,卻見一只修長的手伸過來,撿起了毛筆,遞給她。
“參加太子,不知太子駕到,有失遠迎,還望……”
“夠了?!笔捯轂懭滩蛔□酒鹈碱^,原本興致勃勃地來看她,她卻仍是這副畢恭畢敬的樣子,“我們是夫妻,無需如此?!?
“是。”
“叫我逸瀾就好?!?
“逸……瀾?!比~紫弦心里一陣泛泛,還是乖乖叫了出來。
蕭逸瀾見她一副勉勉強強的樣子,索性扯開話題:“這么早就起來練字,太子妃好興致?!?
“只是閑來無趣罷了,打發一下時間?!?
“哦?寫的什么?”蕭逸瀾上前一步,看了看紙上的內容,好容易平復的眉頭復又蹙起,“我竟從不知,還有女兒家喜歡研究這些?!?
“紫弦只是隨便找了本書,拿來練字罷了。”
蕭逸瀾拿起桌上的書,正是那本昨夜他遍尋不到的《帝王權術》。
“還真是在你這里?!?
“太子恕罪,紫弦不知太子也要看此書……”
“行了?!笔捯轂懙恼Z調里已微有怒意,“都說了不要這么客氣?!?
“小姐,早飯準備好了?!绷髟频穆曇魪耐饷鎮鱽?。
剛踏進門,見太子在,微露詫異,急忙下拜:“參加太子。”
“免禮吧。”雖是對流云說的話,眼睛卻看向葉紫弦,“你去把早飯端去湖心亭。”
“太子……”葉紫弦忍不住出聲詢問。
“本太子正好也沒吃早飯,和太子妃一起吃,走吧。”
蕭逸瀾走在前面,葉紫弦只得硬著頭皮跟上。
流云和浣紗把清粥小菜依次在石桌上擺好,葉紫弦和蕭逸瀾面對面坐下。
流云正準備他們布菜,蕭逸瀾卻開口:“你們都下去吧,我和太子妃想單獨用膳?!?
“是?!辨九畟兟犅劧记ネ讼?。
葉紫弦拿起乘粥的小碗,正準備夾小菜,蕭逸瀾卻紋絲不動。
“你,幫我布菜?!?
葉紫弦看看周圍,并沒有人,才意識到蕭逸瀾在命令她,忙放下碗筷。
真是能折騰人啊,流云她們要幫他布菜他不肯,偏偏要折磨我,故意的吧?
葉紫弦在心里犯嘀咕,表面卻不動聲色,拿起蕭逸瀾的筷子,卻不知道蕭逸瀾喜歡吃什么。躊躇半晌,索性把每道菜都夾了一塊。
蕭逸瀾皺起眉頭,不滿道:“我不吃香菜?!?
葉紫弦忙把香菜挑走,重新夾。
蕭逸瀾懶洋洋地準備開吃,眸光一轉,看見了葉紫弦的手。
“你……這是怎么回事?”蕭逸瀾一把抓住葉紫弦的手腕。
“沒事,只是初來雪國,天氣寒冷,多有不適。”
“下人們都怎么伺候的,來人??!”
“不關她們的事,太子,是妾身自己不小心?!?
“我看分明是她們不好,那丫頭叫什么來著,琦蘭?”
“太子,求太子寬恕。”葉紫弦怕蕭逸瀾責備流云,一下子跪下。
蕭逸瀾震驚不已:“平日里你對本太子不卑不亢,今日倒為了個丫頭委曲求全至此,值得嗎?”
“值得。”
“起來吧?!?
“除非太子答應不處罰她們,否則紫弦不起。”
“怕了你了,起來吧,我不處罰她們就是了……不過?!笔捯轂懣粗?,眼底閃過狡黠的笑意,“你答應以后叫我逸瀾,并且不要再這么生分,你我之間私下里你我相稱,我就放過她們,如何?”
“就這么容易?”
“就這么容易,本太子一諾千金?!?
“好,我答應你?!?
蕭逸瀾笑笑,她倒改口得快:“起來吧。”
葉紫弦這才站起來,重新坐回座位吃飯。
“把手給我瞧瞧?!笔捯轂懛畔峦肟?,向葉紫弦伸出手。
葉紫弦把雙手遞過去,蕭逸瀾心疼地看著滿目紅腫,有些地方甚至因為淤血久積,已經發紫。原本白皙修長的手轉瞬間變得如此可怖,蕭逸瀾的心里泛起一絲心疼。
“以后,在房里再多添些炭火,回頭我和王伯說一下,每月多給你些俸例,你再讓丫頭多置辦些被褥什么的?!?
“不用了,邊城的災民們都沒有住的地方,還是節省些好?!?
聽到這話,蕭逸瀾的眸光一暗,抬頭深深看了她一眼。想不到她不僅武功高強、醫術精湛,更心系黎民,關心百姓疾苦。深閨女子多貪圖安逸,心思也都花在了勾心斗角上,他從小到大親眼看著母親為討好父皇,為鏟除異己,夜夜難寐,小心翼翼。而眼前的這個女人,才是真正后宮之主應有的風度。
“你有這份心思,很難得?!比~紫弦以為蕭逸瀾不再開口,誰想過了半晌,竟幽幽說出這般話來。
“吃飯吧?!币娙~紫弦詫異地看著自己,蕭逸瀾不免有些尷尬,趕忙轉移她的注意力。
吃完飯,流云和浣紗來收拾桌子。
葉紫弦看了浣紗一眼,故意拿出帕子,替蕭逸瀾擦嘴角。
蕭逸瀾眼底泛過一絲狂喜,抓住她的手:“紫弦。”
葉紫弦的心里泛過一陣雞皮疙瘩,卻溫柔地笑著說:“逸瀾。”
“以后每天早上,我都來陪你吃飯?!闭f完,蕭逸瀾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舉步向外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回過頭來:“你們幾個,照顧好你家主子,若再生出凍瘡,我饒不了你們?!?
“是?!北娙私郧ス虬?,“恭送太子?!?
葉紫弦看著蕭逸瀾一臉高興,心里卻苦得很,本是為了設計助青歌離開,誰想又一次坑了自己。一起吃一天早飯還不夠,還要天天?
吃完飯,葉紫弦照例在房中看書。
片刻流云進來,附在她耳邊道:“小姐猜得沒錯,浣紗果然往東苑去了?!?
“意料之中,是時候請君入甕了,流云,你去看看浣紗什么時候回來,等她回來了告訴我。不要打草驚蛇,只說讓她和你陪我去東偏院轉轉。”
半柱香后,葉紫弦在去往東偏院的路上,流云和浣紗緊跟其后。
“琦蘭,聽說這三個侍妾,只有青歌是太子府帶回來的?”
“是啊,聽聞青歌姑娘曾是萬花樓頭牌。”
“哦?既是頭牌,必定姿色過人,難怪太子會優待些?!?
“可小姐,這青歌姑娘未免太過恃寵而驕了,您進門第一天她就稱病推脫,不請早安,據說這沈侍妾可是宜妃的親侄女,尚且對您禮讓三分,萬尚且更是送上薄禮,她一介青樓女子,憑什么?”
葉紫弦不免暗自感嘆,流云跟著自己久了,演技也越發好了。
“哼?!比~紫弦故意冷哼一聲,“她既不來,我可以去看她啊,第一次請安稱病,第二次我親自請她們喝下午茶又稱病,哪有這么巧的事,我倒要去看看,她青歌到底有什么過人之處,能如此不把本太子妃放在眼里?!?
“就是,她有什么好得意的,據說太子壓根兒沒去過東偏院,我看哪,即便太子當時對她一時興起,現下也早沒了興致,太子現在可都是往小姐你這兒跑的呢,昨晚小姐你睡下后,太子還來過呢,后來我說我睡了,太子讓我不要打擾你。”
“琦蘭……”葉紫弦故意裝作害羞的樣子,打斷她。
一行人說著說著便到了東偏院。
流云搶先一步上前叩門,婉兒打開門,看到來人,又看了眼流云身后的葉紫弦,神情有些慌張。
“我們家主子聽說青歌姑娘身體抱恙,特意前來探望?!绷髟频烂鱽硪?。
“這……太子妃見諒,青歌姑娘患的是風寒,恐怕不便見客?!?
“哦?風寒,正好我略懂醫術,幫青歌看看。”
“太子妃。”婉兒卻突然跪下,“風寒是易傳染的病癥,恐怕……”
“你這是做什么?”葉紫弦上前一步,扶起婉兒,“既是如此,你身為青歌的貼身婢女,卻安然無恙,倒是稀奇?!?
“這、奴婢……奴婢……”
“婉兒,誰來了?”房內傳來聲音。
“是太子妃來探病。”
“即如此,讓她們進來吧。”
走進屋內,確有一股嗆鼻的藥味。婉兒引她們走往里間,病榻上一美人正垂目坐立,蒼白的面容難掩清麗,只氣色不佳,似有病態。
“太子妃?!鼻喔枰娙~紫弦進來,作勢要下床。
“哎,妹妹免禮?!比~紫弦連忙攔住她,“妹妹身體不適許久,還是免了吧?!?
“妾身久纏病榻,太子妃居然來看望,真是太折煞青歌了。”青歌看了一眼婉兒,“婉兒,還不看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