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也在想,太子虹曦的文才武略在眾皇子中獨樹一幟,今日讓他與這個監生狀元辯論一番,也好比較一下雙方的才學。
所以故意加大了辯論的難度,他一方面是要看一下賈元春如何應對,另一方面,讓太子做了反方,也能試探出太子對賈元春女扮男裝考取監生狀元一事的態度,從而為自己解決這件事情提供參考。
賈元春在大學時代就有過參加辯論賽的經驗,況且,也在珠寶公司做過兩年的策劃專員,經歷過的大場面也有一些,而且,在賈府生活的幾年里,府中上下也有幾百口人,場面上倒是能夠應酬得下來。
元春款款起身,向皇帝和太子分別行過禮,然后在殿內走了幾步,復又轉過身來,面向皇上和太子,只見她神態自若、聲音婉轉、不疾不徐,娓娓道來:“自古道:‘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話流傳了上千年之久,想必自有它的道理......”
皇帝和太子聽著元春的敘述,頻頻點頭,又聽她說道:“正是有了‘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個觀點,多少個家庭母賢子孝,男子奮發圖強、追求功業,才使我華夏幾千年的燦爛文化聞名于世。”
她一轉身,向皇上和太子施了一禮:“所以,在下贊成‘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個觀點,元春敘述完畢。”
說罷,低頭侍立一旁,等待太子的回應。
太子笑容盈面,反問的力道卻是出人意料,只聽他向元春問道:“既然正方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個觀點是正確的,卻不知,賈小姐今日,這一身男裝,站在這殿堂之上,和我們這些男子一較高低?可是對這個觀點最好的維護呢?”
好尖銳的言辭!元春知道,這個問題遲早要被太子提出來,可是沒有想到,他竟然在第一輪的答辯中便將這個難題推向自己,看來今天的答辯,難度確實不小啊。
霓王見元春沒有馬上作答,便在一旁調笑道:“太子這個問題問得好啊,賈小姐,你不是一直維護‘女子無才便是德’嗎?不如做了本王的王妃,從此妻賢子孝,你看如何?”
元春見霓王竟然在皇上面前,如此戲弄自己,而皇帝卻又不加以呵斥,面上雖然平靜,內心卻頗為惱怒,但是轉念一想,霓王在京都中的名聲雖然不好,卻也未必敢在皇上面前恣意妄為。難道?這父子三人是聯起手來考察自己的綜合修養?
想到這里,元春面向霓王輕施一禮,婉然笑道:“霓王的笑話,跑題了。”
元春的話音剛落,驚呆了在場的父子三人,轉瞬間,又是一片大笑之聲:哈哈哈!跑題了,虧她竟能應對得如此漂亮。
皇上捋著胡子,臉上一副笑瞇瞇的表情,心中暗想:不愧是本屆監生的狀元,果然才思敏捷,應對得體。看來,朕的國子監人才輩出啊!
霓王見元春如此反應,自己反倒尷尬起來,連忙掩飾道:“是本王跑題,你們,繼續,繼續。”說著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端起茶盞,用蓋子輕輕刮著茶葉,以此來掩飾自己尷尬的表情。
太子心中暗自贊嘆,此女才情果然名不虛傳,于是向元春投去欣賞的目光,心中卻略過一絲淡淡的憂郁,本宮是在哪里見過她呢。?
經過霓王的一番打攪,元春反倒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向太子略施一禮,道:“元春回答太子剛才的提問。”
聽她繼續說道:“‘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古語是很有道理,但是,這并不是說,有才的女子便無德,蔡文姬、卓文君、李清照、謝道韞,她們才德雙全,成為那個時代,甚至后世女子的楷模,元春不才,卻也生逢盛世,怎能不珍惜這難得的機會,一展才華,為朝廷效勞?”
“答得好,答得妙啊!”皇帝鼓掌大悅。
太子卻緊追不放,向元春繼續追道:“如此說來,你是贊成‘女子無才便是德’這一理論?還是不贊成呢?”
元春行禮如儀,不疾不徐,回道:“元春乃是一介微不足道的監生,是贊成還是維護,都不足掛齒,只是,時代要發展,社會要進步,我輩豈可固守成規,不求革新呢?”
說完又覺自己言辭過于鋒利,便輕施一禮,婉然道:“元春殿前失禮,還請皇上和太子殿下責罰。”
皇上揮手一笑,道:“朕在開始的時候就已經聲明過了,切磋學問,不可太過拘泥于禮儀,哈哈哈,好了,今天的答辯朕非常滿意。”
說著向侍立在身邊的首領太監姜順安一招手,吩咐道:“宣朕旨意,準賈元春男裝入國子監讀書,令國子監祭酒等人對此女子身份嚴加保密,單獨安排住宿,欽此!”
“嗻!”姜順安答應著就要離去。
皇帝又道:“再宣,賈元春品學兼優,才華出眾,是我朝難得之人才,念其父賈政教導有方,特賜白銀千兩,賜賈元春硯臺兩方,望其繼續用功,成為我朝棟梁之才,欽此!”
“謝皇上隆恩!祝愿吾皇圣體康健,吉祥順安!”元春行禮如儀,心中欣喜不已。
出了澄心殿的門,元春這才長舒一口氣,這一關終于過了。
抱琴守在殿門外邊,早已望眼欲穿,見元春出來,連忙迎了上來,問道:“小姐,皇上沒有怪罪下來吧?”
“噓!”怎么又叫小姐?
抱琴為自己的魯莽惴惴不安,連忙環顧了一下左右,還好,只有侍衛遠遠地站著,并不見其他人的身影。
否則,又給小姐,哦,不,是為公子增加麻煩了。
元春拉起抱琴的手,笑道:“不要這么緊張嘛,皇上已經允許我入國子監學習了,只是,要穿著男裝。”
看著自己身上的男裝,元春的臉上隱隱地閃過一絲不快。
抱琴調皮地望著元春,笑道:“公子,其實,以奴婢看來,小姐穿著男裝倒是更顯得清雅俊秀了呢!”
“鬼丫頭!”元春輕輕敲著抱琴的頭,道:“難道本小姐穿女裝是很丑的嗎?”
元春知道抱琴是在寬慰自己,便一下心中的煩惱,繼續說道:“皇上還表揚老爺教導有方,賞了一千兩銀子呢。”
“真的?”抱琴拉著元春的手跳個不停,主仆二人欣喜萬分,一路說笑著向前走去。
“元春小姐,等一下!”
聽到叫聲,元春的眉頭一皺:麻煩又來了!
霓王緊追幾步趕上,伸手擋在了元春的前邊,嬉皮笑臉地打量了一番后,壞笑道:“元春小姐,時辰尚早呢,不如,隨本王到御花園去,一邊賞花,一邊切磋學問,你看如何?”
抱琴早看出霓王不懷好意,連忙擋在元春前邊,怒目相向,道:“請王爺自重!”
“喲!”霓王將目光轉向抱琴,這丫頭,倒也嬌俏可愛呢。
于是調笑道:“有其主必有其仆啊,一對尤物,唉,若與你多情小姐共鴛帳,怎舍得你疊被鋪床?”說著,伸手在抱琴的臉上捏了一下。
“啪!”霓王的手上被重重地挨了一掌,只見抱琴兩眼噴火一般望著自己。
霓王在女孩子身上用慣了功夫,向來都是順著自己的,那見過如此火烈性子的女孩兒,一時是愛又不是,放手又舍不得,只是呆呆地望著這主仆二人。
抱琴見霓王發呆,連忙拉著元春就往前走。
霓王哪里肯放,早已醒了過來,緊跟著后邊嚷道:“小姐,等等本王,我們同行不好嗎?”
元春沒有想到,自己今日會遇到如此麻煩,心中不勝煩惱,可是面上也不能得罪了霓王,否則,不知道還會有多少更加麻煩事等著自己呢。
往往,越是在危急的時刻,腦子就轉到越快,急中生智應該就是這么回事吧。
元春略一凝眉,便將一腔的煩惱化作燦爛的笑容,向霓王深施一禮,道:“多謝霓王抬舉,只是,在下乃一介監生,怎敢與霓王殿下同行,望殿下諒解。”
吹面不寒楊柳風,三月的春風,柔柔地吹著,元春衣上的馨香隨風飄入霓王的鼻端,霓王本更加心旌搖曳起來,抑制不住自己春心浮動,更不在意周圍是否有人,一伸手推開了抱琴,一把拉起了元春皙白凝潤的手。
抱琴奮不顧身,急忙上前,趴在霓王的手臂上就是一口。
“哎喲喲......喲!”霓王甩著手,叫道。
“咯咯咯......”抱琴看著霓王又是跳又是叫的滑稽樣子,忍不住在一旁幸災樂禍,拍手笑了起來。
元春看著是個脫身的時機,連忙拉了抱琴,加快了步伐向前走去。
霓王還不甘心,緊追幾步趕上來,擋著前面的路,色瞇瞇地打量著元春,道:“如此佳人,一襲男裝打扮,更顯得玉樹臨風,不輸潘安吶!”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次元春可是真的有些氣惱了,怒目向霓王說道:“請王爺自重!”
霓王環顧了一下周圍,見眼下無人,干脆一不作二不休,伸手牢牢地拉住元春的衣袖,厚顏無恥道:“元春小姐,你這生起氣來,可比笑著更好看呢,走吧,陪本王去御花園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