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集市時,白琰耷拉著腦袋,低頭踢著路邊的小石塊,只覺得欲哭無淚。
其實,至于“到了圓心巷一直直走就可以回到集市”這件事情,還真不能怪她,從她十五歲出山那一年,所有青州的路徑都是相里淵告訴她的。
白琰不知道相里淵是不是也是這樣走,不過如果真是這樣,她倒還有些安慰,至少這樣,相里淵走這條彎路走的時間也比她長,算來也應該有五年了。
白琰越走越難過,沖著空無一人的小巷大喊:
“相里淵,我恨你——”
“你恨誰啊?”
一個聲音幽幽地從她身后飄來。白琰一驚,回頭望去,看到一個黑影站在小巷口,看起來異常恐怖。
白琰尖叫著就跑。還沒跑出幾步就被拉了回來。一抬頭,相里淵的臉就出現在頭頂。
“撞邪了啊你今天?”相里淵點著白琰的頭就是一陣數落,“跑去哪了?還玩了一整天?你哥我可是在到處找你啊。”
白琰有些感動,沒想到整天渾渾噩噩的師兄還是蠻關心她的。于是,她誠實地對相里淵道:“我今天去了那里。”說著,按著記憶往她剛才從蓮心湖回來的方向一指。
相里淵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頓時,渾身僵住了。
“那里很好玩的,”白琰繼續真誠道,“還有一個好漂亮的……”
“你真的去了那里?”相里淵顫聲打斷道。
“是啊,”白琰點頭,繼續道,“那里還有個好漂亮的琉璃亭子,挺涼快的。我還認識了一……”
“你真的去了那里?”相里淵顫抖著聲音重復了一遍。
白琰有些不耐煩,師兄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婆婆媽媽了,胡亂地點了點頭,“那里好漂亮,我還認識了一個貴公子,唔……長得很好看,”她定定地看著相里淵,認真地道:“比你好看多了。”
若在平時,相里淵估計會跳起來,可他今日出乎意料的沒有跳起來,而是撲了上去。
“你,你,你真的……你說你遇到了一個貴公子?他,他,他沒對你做什么吧?!”
“沒有啊,”白琰奇道,“他人很好,還說要送我回來呢。”想了想,又補充道:“我感覺,他挺溫柔的,師兄你下次可以見見。”
相里淵一臉痛苦。
白琰真的耐不住了,她順著自己剛指的地方看過去,頓時,也僵住了。那一瞬間,她真想拿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
那里——是座青樓。
此時,花紅柳綠之處,那里燈火通明,輕浮的歌聲陣陣傳來,時不時還有撩人的笑聲在夜空中漂浮。
白琰仔細一想,方才被師兄這么一拉,整個人都調轉了一個方向,所以,現在蓮心湖的方向應該在她的左邊,而不是右邊這座青樓……
白琰干咳一聲,對正欲昏倒過去的相里淵道:“師兄,你誤會了……”
“阿琰——”相里淵抱住白琰放聲痛哭,“師兄對不起你,師兄不應該帶你下山的……師兄……”
白琰無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覺得更加想哭了。
又過了兩日,白琰一直待在鋪中,可垣清卻一直沒來找她。
她有些失望,不過又想想,只見過一面,誰會為此特地跑來一趟?不過是客氣說說話罷了。
這幾日,相里淵一直都精神不振,白琰怎么解釋他都無法相信,白琰覺得他可能得了憂郁癥,決定去市集上找找治憂郁癥的藥方。
市集上人山人海,四處都是叫賣聲。白琰很驚奇,往年,似乎還沒有見到過這么熱鬧的集市。這些人仿佛都是在一夜之間出現的。不過更讓她郁悶的是,一個拖油瓶一直在拽著自己的衣角,死活都不放開。
這個小拖油瓶就是桴子。
自從上次白琰從蓮心湖回來后,桴子就一直纏著她,整日就要死要活地喊著要吃糖葫蘆,今日白琰正好來市集,就把桴子一起帶了來,不過很快就后悔了。
“師姊,我要吃糖葫蘆!”
“師姊,那個餅子好大啊!我想要一個!”
“師姊,好熱!我想喝涼茶!”
“師姊,那個面具好可愛,給我買一個好不好?”
“師姊,你快看那個會唱歌的木偶!”
白琰徹底要崩潰了。好巧不巧,迎面走來一個賣糖葫蘆的,白琰急忙攔住,打算買一串塞住桴子的嘴。
桴子挑了半天,終于挑中了一串又大又紅的冰糖葫蘆,巴巴地望著白琰,等著她付錢。白琰嘆了一口氣,正要掏錢,忽聽得身旁的桴子“啊”了一聲,急忙回頭,看見一只修長的手從二人身后伸了出來,拿走了桴子手中的葫蘆串。
白琰抬頭,望著手的主人,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心里卻像樂開了花。
垣清還是穿著那件深藍色長錦袍,也不知是光線的原因,好像比那日還要好看。他又拿了一串比較小的糖葫蘆,遞給桴子,同時責備似的對白琰道:
“你這樣會把他撐死的。”
“……”
桴子拿著那串小糖葫蘆,幽怨地望著垣清。垣清蹲下身,把手搭在桴子肩上,“大的給你師姐吃,若是現在就吃飽了,那待會你吃什么?”
白琰望著二人,忽然覺得,垣清和桴子就像一對父子,甚是和諧。只是垣清這個“父親”,好像太年輕了一點。
好不容易勸完了桴子,垣清站起身,將大的那串糖葫蘆遞給白琰。
白琰蹙眉:“我不吃糖葫蘆。”
“那我就給你師弟了?”垣清淡笑道。
“……那還是給我吧。”
三人正要離開,忽然聽見身后一個聲音弱弱地道:
“三位客官,你們,你們還沒付錢呢……”
三人走走停停,白琰發現集市上大多賣的是慶賀的禮物,也不知誰家要辦大宴。桴子一人在后面吃得吧唧吧唧,一句話也不吭,還多虧了有垣清這樣好的“父親”,桴子已經從黏白琰,變成了黏垣清去了。
白琰咬著糖葫蘆,歪著頭問垣清:“你怎么會來?”
“前幾日有事,”垣清道,“今日打算來看看姑娘的。”
白琰“哦”了一聲,又道:“你知道今日為什么忽然這么熱鬧嗎?”
垣清慢悠悠地轉著手指上的骰子,骰子在他指尖靈巧地轉動著。過了好一會兒,垣清才淡淡道:“后日是連燕國大皇子的大婚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