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快起床,上學可是要遲到了。”她母親溫和的聲音在曾念依的耳邊響起,這使得處于迷糊狀態的她瞇眼一笑,睜開眼睛就看見她媽媽坐在搖椅上。
懶散的陽光直射入暖室內,周圍白光似地一片,漏過窗戶的清風徐徐吹來,連著那簾子都在飄動。 陽光打在她母親和藹的臉上,泛起陣陣刺眼的光暈,叫她看不切。
母親嘴角間掛著永久不變的笑意,曾念依很高興地想要去抱住她,想要對她說:“媽,依依很想你。”
可誰又能料到,手一向前探過去,還給她的卻是一場空,她半空的手一頓,愣愣地還未反應過來,室內室外的風景就全部變了樣子,渾暗暗的空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空蕩蕩的房間里只剩下她一人。
白色瓷磚地面上的那灘血跡,是她怎么想要忘記也忘記不了的夢魘,這夢糾纏了她整整五年...
她睜開眼睛,望著上空灰暗無光的天花板,似乎還未從剛剛的夢境里回過神來,冷汗已經浸濕了身子。 她想哭,卻又哭不出來的苦澀,這種難以宣泄的壓抑心情讓她難以承受,但她自己必須一人獨自承受下去。
她轉眸看著桌臺上的一張照片,這泛黃程度好似有些時候了,但她依然保管著它,照片定格在她大學的時候,他與她的合照。
她依然記得七年前的事情,那時的他依舊是大學里的校草,成績優異,運動十能,而最能讓女生尖叫的就是他那個開朗迷人的微笑。
從高中開始曾念依就知道有他這號人物了,她以為自己不會與他有任何交接,沒想到兩人錄取的大學都是一樣的,再加上所處的系很接近,她幾次都能看見他的身影,這也讓她不免開始注意起他來了。
正巧碰上天剛完大雨,地上濕漉漉地,她又穿著微高的鞋子,走起路來實在是有些麻煩,這不正巧倒霉,腳一扭,整個人頓失平衡,直接掉到旁邊的大湖里去了。
她不會游泳,再加上夏天清晨的露寒天氣,湖水很冷涼刺骨,水都已經嗆到她的咽喉里去了,曾念依也漸漸失去了意識。
想到自己什么事情都沒做,還未好好孝順自己的母親,還沒有好好和那個慕槿說過一句話....她就覺得后悔。
原本她以為自己會命喪此湖,可意識漸漸沉淪的她突然被一道溫暖有力的臂膀環住了腰身,就這樣被帶上了湖岸。
那人幾番喚她的名字都沒有反應,當時的曾念依只覺得唇瓣被一個柔軟的東西覆蓋住了....
然后自己就醒了,沾著水珠的睫毛一動不動,傻愣愣地看著上方的那個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畢竟他在大學是神一般級別的人物。
“慕槿?”曾念依傻傻地喚著他的名字,好像還沒有發現眼前的慕槿并不是想象出來的。 此刻間他的衣服也濕透了,只有當時匆忙丟在岸邊的球衣,他見她安好如初終是松了口氣,將一旁的衣服遞給她,聲音有些暗啞:“曾念依,以后走路小心點。”
直到她真真切切地聽到他聲音的時候她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沒有做夢,這人...是真貨... 曾念依記得當時自己穿得還是白色袖衫,里面有些露骨,估計這也是慕槿讓她穿衣的原因之一吧。
只不過當時她沒有在意自己的衣服,只是按著他的話,將那黑球衣穿了上去。 大大的球衣,穿在他身陽光恰好,然而穿在自己身上,就是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
“那...謝謝你。”曾念依瘸著腿來到他身后,直接向他鞠躬表達恩情。
是的,當時...他對她有恩,她對他有情。 他轉過身,默然見她將這衣服換好,只不過就是尺寸太大了,曾念依知道他一直盯著自己,低著頭頓時表示壓力很大。
“嗯,以后一個人走路小心點,如果高鞋不適應,你還是不要穿了。”他微微一笑,俯身將剩余的器材拿好,甩甩自己身上的殘水,最后微微看了她一下,才轉過身子。
曾念依以為他離開了,頭還未抬起,沒想到又傳來了他的聲音,那種令她迷戀了多年的聲音:“對了,早點回宿舍洗熱澡吧,免得感冒,唔...有時間記得將衣服給我,我下午就在三號球場...”
接下來他說什么曾念依也沒再聽下去,她只是抬起頭,跳出來的懶陽也正巧落在他身上,白晃晃的一片閃著她的眼睛,微風輕灑著他額間的碎發,再加上他那抹好似無時無刻存在的微笑...她就沉淪了,她發誓自己從未見過如此唯美的場景。
他說他在三號球場,其實不用提醒她也知道,畢竟當時的曾念依已經在偷偷關注他了,她以為這不會被發現的戀情一如既往,可誰會知道,那場溺水僅僅是她命運轉折點之一。
當時她的指尖微微蹭著自己的唇瓣,回想剛剛自己無意識中那忽然感覺到的柔軟東西覆在自己嘴上...這,難不成他為了救她,居然做了人工呼吸....
曾念依那是想得心臟越來越受不了,鼓鼓地在那里跳動,臉紅著走到宿舍還沒有消退,因為她愈加肯定那是了,自己的初吻...就因為這意外...
她想想就是又笑又哭,這矛盾的心情過幾日也就過去了,與她同住在室內的葉雨檀經常問她那黑球衣究竟誰的,曾念依也是一副保密的樣子,一臉幸福的笑意,倒是讓葉雨檀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當慕槿與曾念依在一起的時候,大學確實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但更多的是來自祝福與期望,兩人都很高興,直到兩年后的一場噩耗,將兩人徹徹底底地分開。
夜色朦朧,四平房子經過了五年時間早已破舊不堪,圍墻上各處都被人畫上了大大的“拆遷”字樣,那滿是惹眼的字有些讓她痛心。
曾經可以隨進隨出的鐵門被牢牢地上了死鎖,院落前的梧桐樹也已經枯竭殆盡,殘葉飄零的風景,她再也不屬于這里。
她泛白的雙手緊抓著生銹的鐵門,秀直的長發遮住她的臉頰,也看不得她此刻的神情。
該放了...她這樣想著,手離開鐵門之后,她看了看手中殘落的鐵銹,眼睛木然,想到這一切已不是原樣,該殘落的還是會退卻老化。
她轉身,眼角就這么一瞥,一抹熟悉的側影映入眼簾,他靠在古墻上,獨自發呆抽煙。 而她卻已經因為第二次遇見他而心神不寧,慕瑾看見了她,卻不再與她說話,最后吸了口煙就掐滅煙頭,遠離了她的視線,頭也不回。
她拋棄了他五年,他恨了她五年,他怎會舍得回頭再看她一眼。
她不斷地告訴自己:曾念依,不允許你追過去。
時光已被擱淺,雙方早已是陌路人。
雖是如此想著警告自己,卻是什么用處也沒有,到頭來還不是雙腳向前方跑過去,跑到他身邊去,至于與他說什么,她還沒有想到,她只想看看他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久,夜晚多霧的水珠子打濕了她的發絲,迷迷淺霧里,遠方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她跑入繁華的街市中心,人流如潮,她卻怎么也找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