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萬能的失憶
“娘娘,臣來請晨脈。”徐太醫(yī)很恭敬,聲音溫和而讓人容易信任。詩雨也說了,這人可以信任。
林昔不是缺心眼,在陌生的環(huán)境,她不得不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力保安全。
“我失憶了,還請?zhí)t(yī)細心診察。”林昔淡淡地說。
徐太醫(yī)驚愕地抬頭看林昔,林昔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眼里一片坦蕩,她的手里是出過人命的,相對于生命,她覺得其他一切都可以坦然。良久,他才問,“娘娘怎么會失憶?”
“不知道,覺得睡了很沉的一覺,醒來就忘了所有的事了。還有,頭很痛。只要試圖去回憶,就很痛很痛。”說著,還用手指輕揉太陽穴,一臉痛苦的神態(tài),配上蒼白的容顏,很容易讓人信服。
“是臣魯莽了,竟然問病人為何生病?還請娘娘恕罪。”徐太醫(yī)趕快請罪。
“望聞問切,本是醫(yī)者本分,你何罪之有?”林昔在心里覺得這人果然在皇家呆久了,說話都要繞幾個彎。
“是是是,謝娘娘不怪。”徐太醫(yī)打著太極道。
不想再繼續(xù)無意義的話,林昔此刻還隱隱地頭痛,實在經(jīng)不起折騰。
“詩雨,出去看著。”林昔吩咐詩雨出去,然后繼續(xù)說,“徐太醫(yī)是家父好友,您有什么疑問請說?”
“那臣就直接問了,”徐進抬頭望了林昔一眼,又低頭開始問,“娘娘的心跳明明已經(jīng)停了,呼吸也沒有了,為什么突然就活了?”
他說的是活了,林昔的心跳突然停了那么一下,驚的。她看著徐太醫(yī),眼神也有些變了,原來這個身體真的死過了,確實不可思議。
而這古代的人,也夠淡定。當然,也許是因為她的身份,別人不敢非議,更不敢質疑。他,也是因著是她父親的好友。
“這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記得,又怎么會知道自己,”林昔覺得難以啟齒,咽了咽口水,繼續(xù)道,“自己曾經(jīng)死過呢?”說罷,還低下了頭,想想,她確實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死亡,很痛苦。
“惜兒,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的言行都在說,你知道原因,你在騙我,你在騙我們所有人。”徐進肯定地道,林昔暗想,他會知道些什么?不過都是些猜的而已,自己擁有現(xiàn)代醫(yī)學,又親身體驗,也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我沒必要騙您?不過我倒是有個猜想,也許您聽了之后會釋然些,”林昔微微笑了笑,道,“人不可能死而復生,而呼吸和心跳停了也不代表死亡,想想那些在戰(zhàn)場上戰(zhàn)勝死亡的將士的奇跡,您應該就不覺得我死而復活奇怪了。”
“你是想說你只是一個戰(zhàn)勝死亡的奇跡?”徐進搖了搖,“惜兒,這個解釋說不通。”
怎么就說不通了?真正的死亡是指腦死亡,林昔很想咆哮,但是這個異時空的人不懂啊。他不知道在另外一個時空里,即使心跳停了呼吸停了,只要腦沒有死,人們都是有可能救活的。
“那您需要我給一個怎樣的解釋呢?”林昔苦笑一下,“告訴你我確實死了嗎?告訴您我現(xiàn)在不是人嗎?可是您看得清清楚楚,我是活生生的人,有脈搏有心跳有呼吸的?”
“是啊。所以我很奇怪,更想知道這其中的真相,而我的直覺告訴我,你知道真相。”
真是聰明的人,很難糊弄呢。
“您是聰明人,我此刻不想說,若是以后有緣,我再告訴您我遇見了什么,既然您是我父親的好友,那么我希望讓您知道,我失憶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其他的一切還請伯父費心了。”林昔說罷盈盈一拜,這么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對著你一拜說費心了,只怕唐僧來了都無法拒絕。
“希望惜兒不要食言。”
“自然。”
笑著送走了這個異世的長者,林昔心里溫暖了些,在這里,自己不是一個人奮斗。
此刻正是深秋季節(jié),楓葉紅了一院,黃的紅的落葉,顯示著秋的蕭瑟。院里還會傳來若有若無的桂花香,林昔想起,以前上學的時候,自己就站在桂樹下被解剖圖的,神經(jīng)血管肌肉……而這皇宮,比肌肉神經(jīng)還復雜。
“惜兒——”回過神,皇上已經(jīng)到了眼前。
院里窸窸窣窣地跪了一地人,“皇上吉祥。”
林昔想要跟著眾人行禮,卻被一雙有力的手托了起來。“惜兒,身體才剛好些,不要理會那些俗禮。”
本來就不想跪,林昔就勢站了起來,仍然低著頭,不是怕見天子,只是怕他一眼就看出眼前的人也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景惜言,畢竟,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真正熟悉的人,一眼就可以看穿。
“惜兒,我聽徐進說你失憶了,你,真的不記得了嗎?”皇上握著林昔的手憐惜地說,口氣里夾著稍許痛苦。
林昔聽見了他的真情,也聽見了他眼中的渴望,卻還是低著頭輕輕地說是。
“惜兒,那你不記得我了?不記得小時候在光福寺里遇見的燁哥哥了?”皇上急切地將林昔摟進懷里,仿佛在確定些什么。
林昔搖了搖頭,“不記得了。”語氣淡淡的,好似認命。
輕撫著她如云的長發(fā),“好惜兒,都是燁哥哥沒有保護好你,你忘記我,我也不該怪你。”
這皇上真體貼,也挺好哄。
林昔后來覺得自己的這個認知很天真。
抬頭,從他的肩膀看過去,是一身藍衣的修長身影,如瀑的長發(fā)依舊。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目光微微低垂,呼吸清淺,存在感也很弱,這就是侍衛(wèi)。
林昔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的頭發(fā)竟然可以長這么漂亮,忍不住貪看了兩眼,他對她微微地笑,那是禮貌的笑。
為這樣的淡然折腰,為這樣如云的美發(fā)發(fā)傾倒。
定了定神,林昔為自己想偏了而覺得羞怯,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不經(jīng)意的一瞥,莫離癡怔了……
夏晨燁摟著林昔往屋里邊走邊道,“院里涼,你還是回屋休息吧。”
徒留一人院里空徘徊。